陈锐笑了。
他搂住扶苏脖子，带着他走进作坊，里面人非常忙碌，有人背着一百多斤的材料倒进池子，有人忙着搅拌，脸上汗珠像泉水似的往下流。
女子们的手像蝴蝶，不断翻起纸张，收拢成堆。
“郑观真的是想帮我们卖纸吗？他不是，他就是看到能赚钱，所以想收下我当狗，他吃肉，给我点骨头，像他们这样的人只能吃点骨头渣。
可是凭什么呀？你看看这里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哪个不是拼命工作？他们付出劳动，获得收获，这本应该是天经地义，可是郑观天天游手好闲，不干正事，他就能吃肉。
他靠什么吃肉？难道我们这些人天生下贱，就应该供养着他们吗？”
扶苏瞠目结舌。陈锐告诉他，他也需要干活。
而且还得干最累的活，添料这个活就应该他来干。
芈庸给陈锐间店铺，店铺位于洛阳城的东街，这里距离中心足足半里地，墨冠认为这个地方不合适，太远了，但陈锐很满意。
他对墨冠说：“我们卖的东西根本不需要放中心，我们是独一无二的，想要只能找我们。”
陈锐手舞足蹈，他指着店铺说：“我想要装修，用竹子做，你明白吧，咱们没有木头，但是用竹子打几个柜子很简单。纸张放到柜子上，进来的人第一眼就能看清。
哦，这里要要用竹子再做个展示窗，在这儿摆上几本书。地上全部用竹板儿铺，我要让人进来就能感觉到欢快的气息。仿佛它们进入了大自然。你能明白吗？”
墨冠只觉得他们的想法很怪，哪有人想要住在大自然里的呢？而且怎么用竹竿就能让人感觉到进入了大自然呢？
陈锐只能用自制的铅笔，画出他心目中理想的设计图，这与当前大多数房屋的装饰都不同。
他展示给墨冠：“看，就这样！”他大踏步走到相应位置，为墨冠详细说明。
墨冠只能根据陈锐的图，试着做。
他没有处理过竹子。不过，这种东西跟木头的差距不是很大，只用半天他就掌竹子的秘密。
从竹子到可以装饰材料，时间很短。
墨冠惯做木工，不到三天时间便将店铺装饰一新。
三天后，新店开张。
开张的时间是清晨，店铺里陈锐、扶苏、墨冠三人，陈锐整理好衣冠，朗声道：“开门！”他气势很足，三个人玉树临风，可门外空无一人。
陈锐尴尬摸摸鼻头，安慰另外两人：“你们放心。总归会有人，做生意得慢慢来。”他浑身别扭，感觉似乎少点什么东西，左看右看，说不清少点什么。
直到看到外面路过一个红色衣服的女人，他才恍然大悟：“我把最重要的东西忘了！”
鞭炮！
中国人的店铺开业，怎么能少得了鞭炮呢？鞭炮才是本命啊。
可惜的是，现在没有鞭炮，他直接下令：“赵扶苏去找个炭盆，墨冠你去找几截比较粗的竹子。”
从门外路过的红衣服女人，这时转进来，她宽袍大袖，娇俏的脸上两个硕大的眼珠，闪闪像黑宝石。她身后跟个丫鬟，她进屋就四处打量这处奇特店铺，走到纸架前，摸摸纸，她好奇转头。
“这是做什么用的？”
陈锐迎上，笑吟吟道：“这位小姐一看就是知书达理之人。这纸正好配小姐气质。这是用来书写。这位小姐请来这边。”
隔壁放张桌子，桌子上摊好的纸。陈锐也没办法，现在的人还不认识纸的妙用，所以只能浪费一些展示。他提笔，在上面写了几个字。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他用的是欧阳询书法。这当然源自他小时候的勤学苦练。红衣美女瞧着纸又瞧着字，十分欣喜，“让我试试！”
陈锐递给她毛笔，让出位置。她提袖沾墨，也写下几个字。
“蒹葭萋萋，白露未曦。所谓伊人，在水一湄。”
她写的是标准的小篆。
“写的真不错，小姐这样的大家闺秀，就应当买些纸，宝剑配英雄，红粉赠佳人。小姐不买点吗？”
红衣小姐道：“你这怎么卖的？”
“一张五文。”
红衣小姐惊讶：“这么便宜吗？”
陈锐吃了一惊，这个红衣女子瞧起来并不怎么阔绰，但听她说话，似乎格外有钱，这还是大客户。他舔舔嘴唇，笑道：“小姐说笑，像这些贫民，一天也赚不了几文钱，他们可没钱买纸。”
红衣女子踮脚往里面看看，指着里面道：“这里的纸我都要了，以后你生产多少都给我送去。”
陈锐一听连连摇头，“小姐，这可不行。这纸已经有人提前预定，所以不能全部卖给你。”
红衣女子脸色立变，她很生气，蹙眉噘嘴：“谁预定啦？我都说了我全都要，你不准再卖给旁人！”
陈锐笑着说：“是县尊大人！”
“芈庸？他要纸做什么！都送我家去，自有人给你结账！”
陈锐笑容消失：“他提前已经说好，不好意思，这位小姐，做人不能言而无信。”
红衣女子跺脚怒道：“予想要，谁敢不给？借芈庸个胆子他也不敢说个不字！”
“那是你们之间的事，我早就答应过县尊。实在抱歉。”
正在这时，扶苏与墨冠都回来，扶苏端个炭盆儿，墨冠抱着竹子，陈锐借机离开红衣女子，指挥他们把这些东西放门外。“把竹竿投进去。”
墨冠心说你要做竹炭么？
这个可不耐烧。
竹子青涩的皮上很快就渗出水，噼里啪啦响起来。
陈锐十分遗憾，虽说这玩意就是爆竹，可声音不够大，不够热闹。
红衣女子追出门，抓着门框喊道：“喂，你到底卖不卖？”
陈锐摇头：“不卖。姑娘再见！”
红衣女子柳眉一挑，“你敢不卖？我把你店铺烧了！”
陈锐隐隐有些发怒，这都是什么人，他卖纸可不单单是为了赚钱，还有扬名，这女娃怎么跟郑观一样霸道不讲道理？
“不卖，快走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