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回去的是衣服吗？
这明明还回去的是前途啊。
是她走出小渔村的前途！
黎铃铛是万万不可能答应的。
“你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黎队长扬起了巴掌，脸上有些失望，“之前是不知道，但是现在知道了衣服的主人。”
“铃铛，还给人家。”
“我不！！！”黎铃铛梗着脖子，声音拔高，“爸，我要去，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你送不了我去城里，也送不了我去单位端上铁饭碗，但是这件衣服能。”她眼里藏着泪，带着哀求，“爸，当我求你了，你要还给她，我就完了，这是我唯一的机会啊。”
“我不想一辈子待在小渔村里面，也不想天天下海去抓那三瓜俩枣的臭鱼虾，更不想一去不回连个尸体都找不到啊。”
她看到过太多的死亡了，他们生产队女人比男人多。
因为男人撑船下海，一次台风，一次巨浪，就能收割掉无数生命。
她的这话，也让黎队长扬起的手，打不下去了。
他就那样怒目瞪着，半晌都说不出来一句话。
张贝娘过来，把他扬起的胳膊摁下去，“老黎，衣服是谁的，我们不想知道，我只知道这件衣服是在我家铃铛手里拿着，那就是我家铃铛的。”
“那贵人也是我家铃铛的，没人能抢的走。”
她拿起衣服，这一次一把火丢到了灶膛里面，火舌一伸，瞬间被燃烧殆尽。
这是绝了爱人黎队长，再去找衣服本人的心思了。
看到这。
黎队长坐在了门槛上，狠狠地揉了一把脸，“我当大队长二十三年，从未做过这种缺德事。”
屋内安静了下去。
张贝娘默然道，“所以我们家穷的叮当响。”别人家当大队长，不是家里条件好，就是孩子受益，可是他们就爱什么都没有。
“等铃铛搭上贵人的船，将来落了个好工作，也能说个好婆家，咱们家的日子就好过了。”
“老黎，我们这些老家伙靠海讨生活，你总不会让铃铛也过这样的日子吧？”
这话一落。
黎队长半晌不吱声，只是点了一根烟，一口气抽完后，这才问黎铃铛，“不后悔？”
黎铃铛点头，小脸满是坚定，“不后悔。”
黎队长重重的叹口气，也不知道自己在拧巴个什么。
他当时也赞同把衣服藏起来的，但是在得知这件衣服是陈知青的后。
他觉得这事做的不地道了。
如今衣服已经烧了，再说这些好像已经没有意义了。
比起一个外人，自然是自己的女儿更为重要。
“宋站长和陈老找你做什么？”
黎队长转了话题。
“让我下海深潜，帮忙打捞东西。”
提起这个，黎铃铛有些为难，“那个一起过来的小六，他说他可以深潜三十米左右，按照他的意思，我深潜的米数肯定要超过他，不然不可能的打捞起来东西。”
所以，即使她抢过了那件衣服的功劳，实际上这里面并不容易。
黎队长，“你能潜到多少？”
海边的儿女，落地就会游泳。
黎铃铛，“十五米。”
这是她的极限。
但是还不够。
黎队长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起来了陈美娜下海深潜的轻松劲。
“那你露馅了怎么办？”
十五米离三十米还有一段距离，更别说，离真正下海打捞还有一段时间。
黎铃铛咬牙，“我先练！”
“从十五米到二十米，在到三十米。”
为了能够端上铁饭碗，她就是不行也得行！
黎队长抽着烟不说话，“不够。”
“能够让海上打捞救助站都找的人，她深潜最少能达到六十米。”
毕竟海上打捞救助站的人，也不是吃干饭的。
“这不可能。”
张贝娘下意识的给否决了，“我们海边上长大的人，最深也不过是三十米而已。”
便是小六这潜水的好手也不过如此。
黎队长，“如果三十米可以的话，他们为什么会花大价钱来找人？”
这——
大家顿时不说话。
“我做不到六十米。”黎铃铛脸色难看，“这不是人能做到的。”
“那怎么办？”
张贝娘问。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黎队长叹气，“或许从一开始铃铛你就不该去冒领功劳。”
不然，也不会走到这一步了。
黎铃铛垂着眼，“我不冒领，我这辈子就会待在小渔村了。”
她深吸一口气，“我跟宋站长说，我不是很舒服，所以有几天的时间转圜，到时候在想下办法。”
也只能这样了。
第二天。
在黎队长的带领下，知青点的知青们再次去了海边。
说一天就学会凫水，不过是给知青的压力而已。
实际上最少也要三天。
这几乎是每一个知青要过来的进程。
陈美娜因为会凫水的缘故，她就没掺和了，但是架不住赵向括这个阔少过来了。
“陈知青，我给你五块，你教我凫水。”
他师父教的一般，灌了他一肚子水没学会。
他这话一说，其他知青也都叫嚷着，“陈知青，你教我们凫水，不白教。”
“我们虽然没赵知青那样有钱，但是两块钱还是愿意给的。”
他们这批知青，除了秦红歌，剩下的几人都是从首都来的。
兜里面也都揣了钱，虽然舍不得，但是学会凫水，这是会救命的东西。
这点钱自然不能吝啬。
陈美娜想着蚊子腿也是肉，于是便一人收了两块钱，赵向括这个土大款给了五块。
陈美娜要了两块，退了三块过去。
她是有点凫水天赋在身上的，而且也会教，原先几个旱鸭子在她的指导下。
不过一天的功夫就学会了。
这下，知青点的知青都学会凫水了。
转眼到了大潮日，黎队长就招呼知青点们，去赶海了，也是挣工分。
知青们都是刚学会的游泳，还不敢让他们跟船。
黎队长便招呼他们在浅滩上赶海，按照赶来的海货来计算工分。
大家自然没有异议。
陈美娜跟着大伙一起，拿着小桶，提着烧火钳，捡了一些蛤蜊和海蛎和鲍鱼，瞧着又被海浪推过来的海带和海草一样收了一些。
只是，这样一蹲一起间，久了就腰痛了，而且还晒的通红。
这样不是事。
陈美娜和黎队长招呼道，“赶海的海货按照工分来计算，不一定非要在浅滩上赶吧？”
黎队长听懂她话外的意思，“自然。”
陈美娜，“那我下海去了，捞起来的海货，一部分当做工分，剩下的归自己。”
黎队长看着她爽利的样子，脸色复杂，“自然。”
好几次，他话到嘴边都要说些什么，但是又合上了。
陈美娜有些纳闷，“大队长？有事吗？”她对黎队长目前的感观还不错，起码对方对待所有知青一视同仁。
黎队长沉默了下，“没事，就是你下海的时候，注意安全。”
陈美娜还以为他是在担心自己，她笑了笑，“晓得。”和大队长打完招呼。
陈美娜就把自己的小桶交给了赵向括，腰间别着一个渔网兜，里面塞着一根烧火钳，就这样一跃到了海里面，不一会就消失在海面上。
知青们看着她的入水的样子，忍不住羡慕道，“陈知青会潜水真好。”
“她太适合来海岛了。”
大家是求生模式，她是度假模式。
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陈美娜潜水入海的时候，还遇到了在这里练习憋气的黎铃铛。
黎铃铛憋的头昏眼花的，就看到陈美娜嗖的一下子游没影了。
她抿着的唇，一下子绷不住了，咕咚一声喝了一大口的海水，呛的眼泪鼻涕一大把，“是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