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找大儿子还是为了小儿子娶亲一事。
“望舒不沾这些人情世故,可十一这边到年纪了,只得我一人着急,又没半点法子!”
“人都二十二了,连个定亲的女郎都没有,再不理不管下去,好人家的女儿都给别人先挑去了……剩下的无非那些家世样貌身子样样不行的!不得后悔去!”
“十一这个时候最是要靠家里帮扶,如今他在商行里还算妥当,上回季掌柜就和说他办事机灵,学得也快,过些日子要给他管一家酒楼呢,偏偏亲事上,那些都得你来我往啊,望舒又全不顾忌,这么多年连张帖子都没应过。!”
“按我说,能攀上大将军府,是她们几辈子积来的福分,偏偏少个转圜周旋的结,我总不能直接遣人上门去问吧!”
王氏一顿接着一顿,秦修远一边看顾着玩木算盘和骑布乌龟的儿女,一边听亲娘吐苦水。
等女儿要骑木马,蹲下身扶稳小身板,由人一前一后摇晃着木马,她虽然听不见,秦修远还是在人耳边夸她,“小乖乖,真厉害。”
请回来的聋哑师傅还在外院,按妇人的说辞,陌生人不能立刻和小儿见面,得确保身体康健无伤口,头发无虱子虫卵,等等之类,才能和小儿接触。
一时又觉得妇人说得十分在理。师傅确实有些口臭,得调理一阵,免得熏着小乖乖。
听不见已是既定事实,护她康健长大,保她一世顺遂,这才是父母最挂心的。
这边父女情深,那边老母亲王氏不乐意了,“远儿,你有没有听母亲说话!”
秦修远点点头,“听着呢。母亲,你还是直接上门问人家愿不愿意吧,我和望舒搞不来这些事。”
王氏大半天,还是对牛弹琴,“我去问人家肯定不愿意啊!”安国公什么门庭,后戚世家!十一如今还只是在铺子里干活,在军中没有一官半职,落难的凤凰不如鸡,也不至于什么都不谈,直接把嫡女嫁给十一吧!
秦修远又不吭声了。
王氏看他那样子,有时候是真来气,“你就不能为你弟弟想一想?这么见不得他好?你媳妇是半点不关心,你呢,十一是你亲弟弟。”
亲弟弟。
秦修远把这几个字撇在脑后,“如果不为他想,他能到铺子里去?还是脚踏实地罢。”
想了想,还是提醒亲娘,“军中男儿大多还未娶妻,将领及亲属不得蓄养多个姬妾,母亲你不能再给十一添通房侍妾了。”
如同当头一棒,王氏真是气得头脑昏花,金钗晃了晃,“你要气死我罢!”
“在安国公的姑奶奶入宫之前,顺皇帝本来有三子一女,后来这四个孩子全部不到成年而亡,唯有安国公的姐姐有俩子顺利出生,等太平候府的女人进了宫,这俩子一个溺水一个发热痴傻,最后直到顺皇帝两腿一蹬,身后也不过是一个八岁幼儿,太平侯府的女人更胜一筹,最终儿子立为太子……”
秦修远看着亲娘,眼中寒芒一闪,娓娓道来,“世家的荣耀离不开背后的手段。白日银针三试,夜里枕戈待旦,娘亲不若安心过着这普通日子吧。”
王氏在外打听的是后戚世家,百年豪庭,在这一听又是勾心斗角滥杀无辜,尸骨未寒。
“……总不是那个朝代了!如今是十一,想娶个好姑娘罢了。”
这样纠缠不清,秦修远点点头,“世家最会做卖人的买卖,昌平公主前几年还抓着我们骂得那个叫狗血淋头,后院侍妾死了两三个,母亲,我的意思是我们不要和这些人来往。”
家族单薄,真牵扯进去,万一着了什么陷阱,后悔莫及。
妇人连女儿头上的蝴蝶簪子都要小心避开,换成无伤害力的布帛,在那些倾轧成性的家族里幼儿的命最不值钱,让人闻风远之。
“军中多少人不也娶了高门女儿,哪有你说得这些可怕事。”
“能娶的那些将领,有俸禄有本事,不过是一夫一妻生儿育女罢了。谁家会盯着安国公和太平候府的嫡女?谁又有数个通房,妾生子一堆?”
秦修远看着母亲直言不讳,“母亲,你也别和望舒说这些。一个千辛万苦生下女儿的母亲,不会帮一个男人三妻四妾。”
刚好走到门边听见一句话的望舒:“……”
男人有时候还真是挺可爱的。
“秦修远,说得好!”
她走进门来,裙摆摇摇,屈身对着半跪着陪玩的男人额头就是一口,“好爹爹,我下辈子还给你生女儿。”
秦修远一愣,额头一润,掌着人的腰跪坐在羊毛垫陪娃娃,自然而然,“好啊!”
若不是他身处这个位置,生女儿足以。
王氏的脸臭不可言。
浅黄织金绣花鱼尾服,这款颜色,掐腰裹臀的,这个年纪,当着她的面卿卿我我,这种作态,自己前些日还觉得她辛劳!真是瞎了眼!
“饿不饿?”
“刚吃完。”
经昨晚熬夜半宿,和刚刚十分中听的话,望舒和人挨得近,小四被她腰间的璎珞珠串吸引过来,小手扒拉,秦修远见状解了妇人手腕的蝴蝶彩带给她,一下就把人逗弄开去。
一时其乐融融。
“望舒,指不定你还真可以给小四再添个妹妹呢。春杨不就是见喜了。还比你大十岁。”
冷不防王氏来这么一句。
望舒捂着嘴笑,“婆婆,我这个年纪别人都当婆婆了。春杨身体比我好,极少见的情况。”
放在现代,第三个本命年都不好生孩子了。
当婆婆的哪有这大中午才起的命。王氏心里骂了一句,当年她三十多岁,在秦王爷后院里,不过得几日宠爱,别个骂自己老狐狸精,说自己要折腾光男人的精气神……
哪有儿媳这么好命,想如何行事便如何行事,跪坐在地垫上还得远儿拿手扶着,穿得妖里妖气的,跟个二十左右的通房一样……
可这颜色,又是天底下最贵气的,连连远儿都没穿过,至尊皇权的黄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