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们都期待地朝着沈青梧喊道,希望她能注意到自己。
虽然他们并没有很信任沈青梧占卜之术,但只要她来望月楼,必定会给人免费算一卦,不要钱的东西,不要白不要。
“沈小姐,看我,我有事想问!”
“沈小姐,你给我看看我何时能高中!”
“沈小姐,你看看我媳妇儿什么时候能生出儿子来!”
“沈小姐……”
大家一边往前挤,一边扯着嗓子喊自己想问的事情。
昨天大家没敢蜂拥而来,还不是因为害怕这个皇帝都钦点的太史令会讹钱。
好在昨日有人试过,真的是不要钱,所以沈青梧今日一出现在这条街上,大家便都冲了过来,希望今日自己是被选中的有缘人。
百姓太过热情,而那些寻子的人太过急切,大家挤作一团。
很快就有人被推搡地倒在地上。
没有人注意到倒地的人,大家都还在疯了一样地往沈青梧面前挤。
趴在地上的人刚要起身,一只脚踩在他背上,他又趴了下去。
没有人看得到他。
又有人踩在了他的腿上。
他闷哼一声,艰难抬手绝望地护住了头,无力地闭上眼,就这样走吧,反正妻子和女儿丢失三年没有踪迹,估计凶多吉少,他就这么死了,或许还能一家团聚。
就在他觉得自己今日要死在这里的时候,突然一把红色的油纸伞朝着人群飞了过来,伞尖咚的撞开了还想踩着他冲过来的人。
瞬间,那人被撞飞了出去,连带着后面还想往前冲的人一起给一连串的撞倒了下去。
拥挤的人群终于被着巨大的动静给震的停了下来。
就见沈青梧一袭红衣如同天外飞仙,从马车飞身而来,接住了即将落地的油纸伞,站在被推倒的人身边。
油纸伞在她手中瞬间撑开,遮住了头顶的烈日,也遮挡了部分百姓的视线。
她转身,看向趴在地上的人,那人也正缓缓落下抱着头的人,难以置信的回头。
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仙人降世,是佛光普照。
“今日,你是这个有缘人。”沈青梧朝着他露出一个和善的笑。
萧清漪那边也终于反应了过来,召集了望月楼的护卫过来维持秩序。
“不好意思,今日的情况我实在没料到。”萧清漪推开人群走到沈青梧面前。
“我也没想到差点闹出人命,本是做好事,闹出人命就背道而驰了。”沈青梧回头看了一眼都待在原地不敢动的百姓。
“如无特殊情况,我每日都会来望月楼,如果没有人命关天的事情想问,大家就都散了吧,不急于今日一时,明日可来此处排队。”沈青梧语调清冷威严,带着虎啸之声的震慑力穿透了每个人的骨缝,让人心生畏惧。
“但若是出了人命,我很难再为大家免费卜卦。”沈青梧威严道。
百姓们纷纷垂了头。
刚才热闹拥挤的街道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萧清漪示意身后的护卫将地上的瘦弱的男人扶了起来,男人偷偷看了一眼沈青梧,便立刻垂了头,不敢直视,然后毫不犹豫地跪了下去,“沈小姐,我要寻我女儿和妻子……”
“里面说。”沈青梧举着伞朝望月楼走去。
被踩伤的人连忙一瘸一拐忍着疼痛跟上去,人群自动让出了一条路。
一直到红色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拥挤的百姓才终于有人长舒一口气。
“沈小姐刚才可真是太吓人了。”
“是啊,比皇上祭祀出宫的时候还让人不敢直视。”
“嘘,别乱说!”
……
“小人罗升,今年二十一,三年前,我五岁的女儿走丢,我和妻子出去寻女儿,一个月后,我妻子也走失了,有人看见我女儿被拍花子带走,也有人说我妻子是自愿和几个男人走的,我知道,她不会抛弃我,一定是那些男人以我女儿的线索骗了她……”罗升局促地坐在椅子上,说着又想跪下去求沈青梧。
沈青梧抬手拦住了他。
她看到了他的过去。
他没有说谎。
罗升愈发局促紧张。
沈青梧右手扶着他落座。
他的未来,一片黑暗,看不到更多。
沈青梧微微凝神,根据她女儿的生辰八字去占卜。
指尖炙热,沈青梧倏然抬眸,是死劫。
“沈小姐……”看到沈青梧变了脸色,罗升声音里都带了哭腔。
沈青梧只觉心头被什么重压着呼吸都有点困难。
孩子走丢后不到一个月就丧命了,但魂归何处她如今的能力却还查不到,可那魂总归没入冥界。
他的妻子还活着,但过的并不好,被困的地方有干扰。
沈青梧向来不太委婉,可这次,却不知道如何和面前的男人说自己算出的结果。
男人只看面相就知道,他已经长期没睡过一个好觉,没吃过一顿饱饭,面黄肌瘦,眼睛里的光已经模糊了,方才有一瞬间的亮过,可随着沈青梧的沉默,迅速衰败。
罗升终究是撑不住从椅子上滑落跪在地上,有时候沉默无言,就是最直白的答案。
他抱着头用力抓着自己稀疏的头发,弓着身子额头抵地,沉闷压抑的呜咽声听的人心中酸涩不已。
萧清漪紧张的看向沈青梧,拍了拍她的肩膀,无声询问:人真的没了吗?
沈青梧闭了闭眼,眼睛有些湿润,她蹲下身,拉住罗升的胳膊,“你先不要太难过,你妻子应该是还活着,可很抱歉,我今日算不出她在何处,也不知道她是否能撑到我们寻到她的时候。”
弓成了一只虾米的男人倏然抬手,忘了礼法尊卑,一把用力的抓住了沈青梧的胳膊,急切地看着她,“你说的可都是真的?我妻子还活着?”
沈青梧抿唇点头,“活着。”
在活着受苦。
男人抹了一把眼泪,“那,我,我女儿……”
沈青梧摇头。
制止了萧清漪将男人拽开的动作,平和地看着他。
男人眼泪断了线,“我,我可还能等到我妻子回来?”
找了三年,他知道,自己卑微薄弱的力量无法完成这个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