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挥舞短剑，到崩解神明。
我...用了多久呢？
破碎的躯壳下，犹大松开了那把五彩斑斓的异形大剑。
她回眸望去，似是追忆，却又严守了自己许下的诺言。
呵呵...这一路啊...终归是...毫无意义。
在身体被崩碎为灰烬之前，便因为攻击的副作用而转化为虚无。
......
明明不应该是这样的...
没有看到攻击，没有感受到杀意和威胁，唯一被自己发现的，就是这几十把贯穿自己身体的镰刀...
加略的时间在她眼中被无限拉长，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被捅穿，世界的真实在眼前闪过，密密麻麻的羽蛇举着镰刀包围了她，镰刃将她贯穿，将她高高举起。
从始至终，明明从来都不应该有发展成这样的原因才对啊。
她看着自己的血量被归零，看着那已经空掉的血条。
明明...不应该是这样的才对。
从出生到现在，明明每一件事都顺着自己的意思。
明明一切都无比顺利。
明明那群蠢蛋个个都被自己玩弄在股掌之中。
对啊，自己的计划非常完美，足足接近五百章上百万字过去了，没有人发现那个特蕾西娅是自己。
就算发现了...那些人也都受限于各种原因没有说出来。
我的计划无比成功，没有半点会失败的理由在！
这一路上每一件事的发展都是按照着我的预设进行的，我想让谁活谁就能活，我想要谁死谁就必须死！
明明现在这种只需要武力解决的事是我最不担心的事情才对！
为什么会这样？！
犹大！都是因为你！
肉体开始干瘪，然后却突然膨胀，作为尸体的本质不再被掩饰，甚至连人形也不再维持。
耶梦们抽出镰刀，展翅升空，几乎同时就有一轮绿色的光束被从空中射向加略。
光束没入膨胀的肉瘤之中，没有溅起半点水花。
那加略的躯体扭曲着蠕动，膨胀，肉体一圈一圈的跳动，扩散，尸体在叠加，曾经被她以书页吸取的生命正在以尸山放出。
“莫斯提马，她会变成那样，也是因为你。”
似曾相识的场景刚刚过去不久，切里妮娜当然不会忘记。
而且...刚刚蕾缪安转化成的那个肉球....印象太深了。
伸着一只手拦着明显想要冲过去和那个肉球好好干点什么的提着已经启动的链锯的犹大，切里妮娜缓缓后退着，目不斜视的看着那个还在不断膨胀的肉球。
携带并装备神性的莫斯提马，依然会被那个肉球所影响...
如果是因为加略的某种权柄所具有的法术的话，倒也还算合理。
但是...无论怎么想，还是很危险。
那个神性的被动效果，会对各种精神上的攻击进行免伤和削减，而且几乎会免疫掉自身受到的控制效果。
也就是说...当时加略对于莫斯提马造成的效果，导致那时的莫斯提马在依据于主观决定的同时选择了背叛自己。
“没错，没错，就是我干的，都是我干的！怎么样？生气吗？痛苦吗？还是说终于有些后悔了吗！？”
扭曲又怪异的声音，就像是一个快要饿死的人嘴中塞了三个又干又硬的黑面包发出的咒骂，还伴随着似乎不是人类发出的狞笑声。
肢体不断挥动，身上的长袍被撕扯，露在外面的皮肉不再被掩饰的那般洁白，而是青筋密布，骨骼生长到了皮肉外面，牙齿和毛发在表层上胡乱了生长着。
一座，尸山。
“和你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圣光在手中汇聚成矛，丢出，血肉墙被削去了一部分，但又瞬间生长了回来。
“犹大，耶梦，我在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
偷摸摸到一只耶梦身边，正伸出手准备拍拍那只耶梦的翅膀的犹大突然被点到，心虚的收回了手，和身前同样被点到名的耶梦一起看向那坨肉山。
“我向你们道明我的目的，并诚恳的请求与你们立下盟约，脱离当下这个卡着我们谁都无法更进一步的局面。”
肉瘤增生，血肉肢体一条接一条的被伸出，伸向周围的每一个生物，然后又被各自粉碎，可它们增长的频率却不曾下降。
肉瘤还在稳步增长，博士站在远处，空间的裂缝一道道的拉开，但也只能做到将触手折断，那些被划开在肉瘤之中的裂缝没有起到半点效果。
切里妮娜眼睛微微眯起，似乎有些在意加略想要说出什么。
在她身边，白光自然散射着，接触到光线的触手自然衰败，腐朽，然后消失。
席德佳那边就没有那么轻松了。
那些触手每一个都需要她只是砍个三四刀才能砍断，同时还需要注意方位和闪躲，以免自己一个不注意被那些触手追上拿下。
如果不是遍布全场时不时突然出现一两下帮着自己分担压力的那些羽蛇，席德佳深知自己绝对扛不到自己寄托在一小时后完全释放的能力被给出的时候。
虽然动作艰难，但她还是留出了一定注意力，去关注加略将要说出的，那个被她隐藏起来的目的。
那个...被她下意识感受到威胁，心中始终在抗拒那件事情发生，甚至超过死亡的，加略的目的。
“我的论题，极为我们全体中，唯一对那最终的疑问进行探究的过程，对那单个字的疑问进行思考的人！我已经走到很远了。”
“我会将所有人一同融入尸山，他们没有死去，我们融为一体，彼此合一，永远的活下去，再也无需顾忌所谓死亡与轮回。”
血肉的表情，浮现出了众多生物的面孔，用别扭到极致的笑脸阐述着他们自身的幸福。
“难道这不算爱吗？难道你们不爱她们？不想和她们融为一体吗？难道以我们自身的价值观，你们有谁能够拒绝这一结果吗？！”
犹大：道理我都懂，你说的确实很吸引人，可惜里面没有陛下，老娘现在只是个吉祥物，还很想砍你，嗯，老娘现在只是个很想砍你的吉祥物，问老娘干什么...
耶梦：emmmm听不懂思密达，博士说啥我干啥就是了。
“回答我！这是我给你们最后的一次机会！”
那滩肉山在地面上翻滚着，大地震颤，肢体抽搐，席德佳已经被连续的触手按在地面上两次，虽然都已经挣脱出来，但身上的袍子依然显得有些凌乱。
“先告诉我，你在爱谁啊。”
在一大堆耶梦的保护下走到了距离那滩肉山的极限安全距离下，犹大开口，同时将那把链锯丢出，插进那肉山之中。
链锯只存在了片刻就被血肉挤碎，但犹大一如既往平淡的态度却没法让加略分清此时犹大的决定。
“爱着所有人，我们都是如此，身为神明，理应去爱着所有人啊！”
某只耶梦有些心虚的回了下头瞟了眼博士，犹大面无表情的歪头。
“我现在就是一个穿着盗版反光衣背上写着people的群众，你告诉我要去爱着所有人？”
放下手掌，虚化的门扉在指尖打开，然后掏出了一把很像剪刀的大剑。
“如果不是有人觉得你这个身份这么几章就被人磨死了很尴尬，你信不信老娘现在就送走你啊。”
举剑指向那座肉山，虚无和黑焰粉饰大剑，将犹大身边的一切加上了黑白色的滤镜。
力量在回流，只要心态没有问题，那虚无的权柄就会逐渐回归。
至少此时，从气势上来看，黑白画面晕开的犹大，只略逊于在另一端肆意发散圣光的切里妮娜。
“....你呢？耶梦，别再去看那个我们之中的叛徒了，她的选择不值得参考。”
虽然那个肉山上没有眼睛，但犹大还是很明显的感受到了视线心虚的移开。
“我？我们吗？居然真的有人想听诶~呐~，谁来说一下呀？”
一只耶梦的状态从那种可有可无不被他人下意识直视的虚化中脱离，姿势还带着蛇类特有的优美，用很挑逗欲望的语气说着。
现在变成本体，对于提升战斗力来说，真的有帮助吗？
其实，在现在这个机制远大于战力的情况下，转变为本体的那一点提升，对于整体战力来讲几乎不足为道。
转变为本体，除了向其他人宣布你自己的本体有多美或者多丑以外，也就只能...
用来告诉所有人，你急眼了而已。
而且脱离人形，对于一些技艺的使用反而会有影响。
或许整体肉度会有提高，或许会更难杀一些，但是...
现在的加略，并没有...她还是人形，形成死循环的机制完整的时候，打的那么困难。
她真的急了吗？
其实也并没有，哪怕现在经历的一切和她出生以来的所有感触完全不同，她依然保持着相当的理性。
只不过是最后一点血量被换掉了，只不过是要从另一滩尸体之中重塑自己的躯壳，只不过是要面临一次次算不上是背叛，因为自己的欺骗导致的背叛而已.....
我就是破防了怎么了！
血肉上扭曲排布的眼睛旋转，听着耶梦那明显是拒绝自己的语气，加略不再压抑自己怒气的宣泄。
黑色的污秽物体被触手喷射而出，漫无目的的四处喷射，耶梦没有正面接下的想法，四处闪躲，但又因为那些射出激光的触手的不断增殖而处处受限。
“博士想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喽~这么生气干什么呀？”
那些穿插于黑色激光之间的蛇影的声音最终凑出了这么一句完整的话语。
“呐~呐~谁想先来呢？”
看着还在不断分裂的肢体，还有越来越密集的激光，一只耶梦突然说着。
“我来。”
“我来我来。”
“我来嘛~”
在这个问题被分出的瞬间，数不清的耶梦突然出现，从之前被忽视的状态中恢复正常，争先恐后的说着。
“我先来的，都别抢哦。”
博士的身后出现了一只小手，然后一只耶梦顺势靠在了博士身上，勾起博士的下巴，然后亲了上去。
“呐~博士，我是说...只要你没有忘记我，我们就一定会再相遇的。”
吻中带着回忆的苦涩和离别的无奈，博士似乎从这个吻中分辨出了，眼前的耶梦是来自于雪山之上，那个最初的耶梦。
“如果我说，我希望你们归为一体，是不是有些残忍啊。”
没有出手挽留，而是谈笑一样的说着，捧住了耶梦头顶的一根羽毛。
“如果是博士的话，我们会愿意的。”
那漫天的羽蛇回答着，博士没有同意，她摇头，随后笑出了声。
“我不愿意，我喜欢每一个你们，哪怕这样会显得我很多情，我也依然如此。”
她说着，同样亲上了眼前的耶梦。
待到分离，那位耶梦的脖子上已经明显的生出了鳞片，眼角被拉长，身后的翅膀好像已经变大了许多。
“博士，我爱你。”
曾经难以诉说的无奈，急于表达的焦虑，还有仅差一步就能想到的痛苦，当一切结束，话语被说出口时，剩下的，只是平淡。
陈述着事实，陈述着自己的选择，决定，拥有的一切。
当她在博士面前当着那么多耶梦的面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所以自己的执念，就已经满足了。
人影在话音刚落时消失，巨蛇蜷缩着羽翼不断膨胀，弯着身子缠绕着肉山伸出。
她伸开羽翼，并未咆哮，眼神注视着博士，平静的，像是对未来的一切早有估计。
漫天的耶梦全部出现，高举镰刃，下一刻齐齐劈落，巨蛇几乎在瞬间就接近死亡。
这就是....你所谓的..爱....吗？
心脏没缘由的剧痛了一下，博士看着那条倒下后消散的蛇，咬牙，却又什么话都没能说出口。
这样便够了。
是啦。
我也爱你。
等着我吧。
在....彼岸....好好等着。
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握着剑，剑刃垂落在地面，她闭着眼睛，无能为力，也不想再看。
当下唯有忍耐和等待，只是垂在地面的剑刃上总有雷光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