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后来看她表情,心中顿时一颤,头脑嗡地一响,心道,坏咯坏咯,指定有事了。
他便觉得一股又麻又辣的感觉,从口中,喉中,胃里,瞬间传遍全身,嗯,还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他吓了一跳,口中急道:“你给我水里加了多少酒?”
“还是半两。”素掌柜伸出手来,在他眼前竖了起来,啪的,打了一个响指,“倒也。”
话音刚落,方后来应声翻倒在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方后来猛然睁开双眼,醒了。
他晃了晃脑袋,还是略微有点晕。
这是哪里?他将头摆了一摆,用力去想了想。
终于想起来了,之前是喝了素姑娘一杯掺了酒的水,才昏倒的。
素姑娘?酒?他心里倏地一紧,坏了,别又被摆了一道,近乎光着被送回祁家了。
他猛然坐起来,掀开被子,看了看周身,还好,还好,还是昏倒之前穿的那套破衣服。
他不由得大大松了一口气。
不过,这里是哪儿呢?
他一纵身从床上跳了下来,看了看四周,这是一个单间厢房,并不大,布置也相当简单,一床一桌而已。
方后来赶紧来到门口,拉开门。
外面一缕昏黄的阳光照进来门来,夕阳西下,已经是黄昏了。
往前看去,呀,竟然还是在素姑娘的院子里,只不过,这厢房,正好在素姑娘的隔壁。
原来这次,素姑娘没将自己送回祁家,方后来顿时心里安定多了。
一个熟悉的白衣人影,撸起了袖子,正在院子里搬着坛坛罐罐,不是别人,正是素姑娘。
“还真是虎得狠。”方后来看着她一把蛮力,将酒坛子搬来运去,没点柔弱样子,不由地吐槽了一句。
“醒了?”不知道是素姑娘脑袋后面长了眼睛,还是她听到了方后来那小声的哼哼,“去伙房吃点东西,给你留着饭菜呢。再不吃,晚上又得丢垃圾堆去了。”
“你就不能好好说话?”方后来肚子咕咕叫了起来,他一边往伙房走,一边没好气搭着话。
“你何曾与我好好说话?”素姑娘看都不看他一眼,只顾忙着,“我丧心病狂,杀人如麻,你又怎能指望我能好好说话?”
方后来端了一大碗谷米饭出来,又将一盘虾、鱼、牛肉摆在门前台阶上,一边吃,一边看着院子里忙得一头汗的素姑娘。
“你在里面坐着吃不行吗?非要出来坐地上?”素姑娘觉得被他这么悠闲地看着,非常不舒服。
“里面闷,不利于恢复身体。”方后来匆匆扒了一口米饭,又塞了一口菜,“我以前做伙计时候,别人吃饭,我干活。我一直就有个梦想,哪天我吃饭,别人干活就好了。”
“如今,掌柜的帮我实现了这个梦想。”方后来美滋滋嚼了一口牛肉。
“你就这点出息?你就没更高点的梦想?”素姑娘摸了摸头上的汗,知道他在阴阳自己,于是立刻讥讽道,“目光短浅,一点志向都没有,要不要我提点你一下。”
“有,当然有更高的梦想。你别看不起人。”方后来大声叫了起来,“这个其实一点不难,只是素掌柜你帮不到我。”
“我帮不到你?”素掌柜冷笑了一声,“笑话,你那点出息能有什么大梦想?你说说看。”
“我以前的梦想是,别人干活,我吃饭。”方后来顿了一下,又往嘴里扒了口鱼肉,“如今,我遇到了素掌柜,我新的梦想是,别人跳舞,我吃饭。”
“素姑娘,你跳一个呗,一点都不难的,我在翠楼门外看过。”
“我......”素姑娘将手上正在捆酒坛的绳子丢了过来,“我跳你个大头鬼。”
她几步窜了上来,挥着拳头便要捶方后来。
方后来早有防备,脚上风行阵起,端着两个盘子,一踏步飞身上了房,素掌柜哪里能放过他,跟着便追了过来,“我好心给你热着饭菜,你又消遣我。你给我站住,我今日非得捶死你。”
“你帮不了我,还非要我说。”方后来又一踏步,从屋顶跳到围墙上,伸头从盘子里咬了口虾肉,很委屈道,“这能怪我吗?”
“不怪你,不怪你,”素姑娘紧追不舍,“你不要跑,我不打你了,我给你看个宝贝。”
“你在我茶水里下酒,你还指望我信你吗?”方后来将头摇个不停。
“能信的,能信的,我是下酒,又不是下毒。”素姑娘诚恳地道,“要不然,你能跑的这么快?”
“那你跳个舞,我就信你。”方后来想了一想。
“好啊,你过来,我当面跳给你看。”素姑娘更诚恳了。
“你在那边跳,我也能看清楚。”方后来又伸头舔了一嘴谷米饭。
“那我过来跳吧,你不要动。”素姑娘将白衣裙角捏了捏,笑盈盈道,“我跳的可好看了,近看,特别有意思。”
“我有远视症,近看看不清楚,得远了看。”方后来双手端碗,又往前跳了三步。
“素姐姐,袁哥哥。你们俩,在墙头做什么呢?”墙下传来一阵清脆的叫声。
方后来往下一看,是史家兄妹回来了。
史小月也抬头好奇地看着这两个人,一个端着两只碗,一个提着裙角,站在院墙上互相瞪着眼。
“小月回来啊,还没吃饭吧。”方后来双足发力,一步跳到史家兄妹面前,热情招呼起来,“走,去伙房,饭菜还热着呢。”
“哼,”素姑娘不好当着这么多人面发作,也跳了下来,银牙一咬,重重的哼了一声。
“我们吃过了,才回来的。”史大星回了话,顺带打了个嗝,有些不好意思,“今日事都办完了,曹大人高兴,命伙房多烧了几个菜,请我们吃饭,吃的有些撑了。”
“吃这么撑,菜特别好吃吗?”方后来很好奇。
“鸿都门的工地上的伙食,哪有咱们家的饭菜好吃。”史小月笑道。
方后来将他们带进伙房,都坐在桌前,捏了一只虾,边剥边问:“既然不如我们这里,史大星,你在这里吃饭都没撑过,你去那里反而吃撑了?”
“嗝,”史大星又打了一个嗝,道:“曹大人知道我们今日回来,就摆了一桌子菜,又喊了两个四品的工部、户部官作陪,给我们送行。”
“那挺好啊。我都没享受过这待遇。”方后来羡慕起来。
“好什么呀,”史大星哭丧着脸,嗝了一下,“我从来都没见过这么大的官,更别说在一起吃饭了。我在饭桌上浑身不自在,一句话也不敢说,只是低头吃饭。”
“他们见我吃个不停,都说我辛苦了,又不停给我夹菜,我又不敢推辞,都快给我吃吐了。”史大星说着说着,突然拔腿跑到门外三丈,又打了个绵长悠远的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