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半个月是整个公司最忙碌的时候。
蓉城公司人数增加了一倍，办公楼里员工往来密切。
除了六楼比较安静，张总和他的秘书团队现在还在国外。
听说公司不久会空降两个高层下来，但是一直还没有确切消息。
这天销售主管杨新到实验室找周淮生。
他上下打量着他的办公室。
“老周，你这环境很不错，至少比淹城大上一倍，外面视野辽阔，好位置，就是找你远了些。”
以前在淹城的时候，除了实验车间，所有的办公室都在同一层楼，找个人也就是多走几步路的事情。
“再远也远不过与淹城的距离。”
“说的也是。”
他递给周淮生一份文件。
“你帮我看看这个订单，能不能接，这可是个大单子。”
杨新递过来的是一份刀具的采购订单。
金刚石刀具是金刚石除了作为宝石级珠宝出售的另一种销路，只是工艺没有那么高。
周淮生大致看了一眼，这份订单对金刚石表面的粗糙度、平行度要求都特别高。
“能做，但是有难度。”
这个难度不是培育问题，而是切割室的加工问题。
金刚石晶体属于立方晶系，各晶面表现的物理机械性能不同，其制造难易程度和使用寿命都不相同。
所以不同的采购商对金刚石刀具的晶面会有特殊要求。
有特殊晶面要求的刀具，就要从晶体内部的不同角度下刀，不仅对切割的手法有精确的要求，同时金刚石的耗材也很大。
杨新松了口气。
“听到你点头我心里就有底了，能做是技术的问题，有难度是定价的问题，要不你这边找老程开个会？帮我核算核算，我好给那边一个价。”
“好，下午我给老程说说。”
这个订单本身就是个麻烦的事情。
但是从公司发展考虑，这个订单确实应该接。
技术型的企业，不能一直躺在舒适区。
“老周，公司里还是你靠谱啊，马上就到年底了，财务那边天天催我们销库存。”
“销售已经有两个季度没有完成任务了，这一两个月办公室也是天天加班。”
他忍不住吐槽。
“我得回去了，回头请你吃饭。”
他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倒回来。
“对了，我突然想起个事儿，我有个朋友是在做晶体镜头仪器行业，说是可以探照晶体内部缺陷，具体我也不太懂，他说我们公司可能需要。”
他余光扫过周淮生的神情，试图捕捉一丝异样的情绪。
“我肯定没有发言权，就说帮他引荐引荐，你看你要不有时间见见？”
关于公司里的检测仪器，周淮生最有发言权，一般采购超过一万块的器材在请示张总之前，都需要周淮生先签字。
尤其涉及到晶体高倍镜的设备，开价至少在五十万往上。
“刚好我下午有空。”
“行。”
他还想再说两句，憋回去没有再说。
周淮生向来话少，不爱结党营私，在公司自成一派。
当初一同与张寻搞研发的几位，一位进了材料所，现在也有与公司合作的项目。
一位自立门户，公司做了几年貌似也没有做起来。
还有一位就是广州的销售代理明总，属于技术型销售。
这么多人也只有周淮生把实验室守到了现在。
所以他在公司的地位，是杨新也要避让三分的。
下午，四楼会议室坐着周淮生和实验室几个负责人，投影仪上放着关于测量仪的功用ppt。
而后亲自对设备进行组装。
实验室的人从不同角度对仪器进行了试验。
“很遗憾，贵公司镜头清晰度确实非常高，但是对于我们这种透明晶体，更重要的是确定缺陷位置。”
周淮生如实讲道。
该设备在探测缺陷杂质成像方面确实很高端。
但对实验室而言，最重要的不是探测晶体内部是否有缺陷，而是需要快速确定其缺陷的深度、大小。
如此实验室就可以快速确定杂质的形成时间，找到质量点。
“没关系，希望下次有机会合作。”
对方回答也很得体。
设备重新拆解装箱，万里负责将人送出公司。
他们刚出办公室，程志文正好进门。
“怎么回事？”
“老杨的朋友，卖设备的。”
“买了？”
“太贵了没买。”
这套设备价格高达120万，按对方所介绍，其中一个镜头就值十万块。
这套设备不能说完全没有用处，只是花120万不划算。
“他可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你来地正好。”
周淮生把做好的详细切割方案给他。
“老杨不好意思来找你，让我给你，切割方案，用料损耗我已经给你算出来了。”
文件里是打印的三维图纸与加工方案。
程志文拿起来看了一眼。
“又是这种刀具？”
他翻了两页。
“你知不知道他上次订了50片圆弧形刀具，结果切废了23片，现在还在仓库里，而且这卖一片才20~30块，还不如卖钻石来得快。”
“刀具也是金刚石的销路，能接我们还是要接的。”
“倒也不是说不接，问题在于库存品的处理问题，包括111晶面，不同类型的刀具好的坏的堆了一万多片，财务那边要核账，天天催我们处理。”
程志文两手一摊。
“这种东西让我们怎么处理？就几毫米的东西又不能回炉重造。”
程志文拿起手里的文件。
“就光这100片刀具，不知道又要产多少残次品出来，现在的情况是公司卖什么，仓库里面堆什么！”
“我看老杨他们最近好像很急。”
说到这程志文一下子就精神了。
“他现在不急谁急？”
马上就是元旦了，过了元旦就是年，每年年底的时候公司都要开年末总结大会。
“生产今年的产量虽然完不成，但好在有搬厂的功劳在，但是销售那边业绩也不达标，就不太好交差了，毕竟搬公司又不影响他们。”
程志文把头悄咪咪凑过来。
“去年盈利一个亿，今年的目标定的是两个亿，我听说今年满打满算，能赶上去年的销售额就已经很不错了，今年还加了这么多设备。”
程志文挺直了腰杆。
“虽然我们生产在他们眼里处处是毛病，但是向来他们要什么，我们都是满足了的。”
这么大的变化，肯定是市场的波动，一定有别的公司挤进了市场。
但大家总归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
“你说人造钻石不会真跌成白菜价吧？就跟猪肉一样，猪肉一贵，人人都去养猪。”
他问周淮生。
“钻石没有养猪门槛低。”
“那可不一定，造房子那么复杂不也是别人一句话的事情——”
“听说这两年蓉城的房价降了，老周，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说着，他不知道从哪个兜里掏出一张折叠过的开发商宣传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