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真的认识？”
莫珊珊小姐先抢了话。
他以为她会假装不认识，他也希望她假装不认识，这样就好像他们之间真的有点什么。
可话说回来，他们之间又有什么值得隐瞒的呢？
什么都没有。
“这个世界真小，这都能遇到熟人？”
霍青坦然一笑。
嗨，世界不小，我是专门回来找她的。
但这句话，只能一辈子烂在肚子里。
“小冉，我看周先生也挺忙的，你们要不改天再叙，现在那边刚好需要你过去……”
“哦，你们先忙，我那边也刚好有事。”
他慌忙之中胡乱说了一句。
林姝冉目光从他身上收走，没有再说什么，“走吧，霍青哥，”她只说了 一句。
仓促地见面，仓促地分别。
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他眼里的亮光消失了。
十年前他或许尚有一丝身份可以懊悔，今天才知道什么是输地一败涂地。
他连做梦的资格都没有了。
只是他不知道，他转身的刹那，也有人转身看了他一眼。
“周先生，我们下去吧？”
“啊……哦好……”
他忘了莫珊珊小姐还在旁边，她把他送到楼下，他开车离开。
晚上很晚，程志文穿着藏青色的工服，带着安全帽装完机器正与工人一起干饭。
他突然灵光一闪，喃喃自语。
“她不会就是林姝冉吧？”
……
一路上灯红酒绿，仿佛与淹城并无区别。
一样的繁华，孤独更甚。
他没有直接回酒店，沿途经过一条河，河边有个咖啡馆。
他下了车，在一处僻静的角落，要了一杯咖啡。
河边的灯光很美丽，这个季节河边人并不多。
但还是可以看到零星的几对情侣，和牵着小狗遛弯的夫妇。
他轻叹了一口气，一团云雾在空气中消散。
身体更加透心凉。
他从兜里摸索着掏出一个盒子，里面是一枚钻戒。
与那条项链是同一系列。
这是他当年花了两年时间，以品牌定位为考量研发出来的一款钻石。
当时一共培育出两枚，因为成本实在太高，不便于量化，项目由此终止。
大的那枚一直放在保险柜里，小的这枚钻戒是张寻送给他以后的结婚礼物。
但是他想，他以后也许不会结婚了。
服务员递来了咖啡，他抿了一口，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大哥哥，你这钻石真好看？”
送完咖啡服务员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他回头，远处那个穿着工作服的服务员正尴尬地同他招手。
他反应过来，端咖啡的这位并不是服务员。
她和另一桌的女生是一起的。
“怎么，你也懂钻石？”
虽说她突然搭话有些冒昧，但周淮生隐约能感受到她身上有种书生气息。
“我大学学的珠宝材料，略懂略懂。”
她看到他没有很抗拒。
稍微放下心来。
“大哥哥，你不记得我了？这已经是今天我们第二次见面了！”
周淮生微微皱眉。
本来是没有想起来的，直到看到她脖子上红色的细线串了颗红色玛瑙珠子。
瞬间反应过来。
难怪，是说看起来傻萌傻萌的。
现在的小孩子真好骗。
“一百零八？！”
“啊，你当时也在呢？”
女生眼里压不住的欢喜。
她低头看了看脖子上的珠子。
“那你算的是什么？”
她这句话问地他很尴尬，他有一种强行降智的感觉。
“我不信这些，路过。”
她看向周淮生的眼神好像有些怀疑。
“你应该听听大师说的，大师说我今天会在一个有水的地方等到我的意中人！”
“有缘人，我终于等到你了！”
她眼里发着光。
“要不咱们加个微信吧？”
她突然说。
周淮生刚喝了一口咖啡，差点呛住喉咙。
“你可知道我姓甚名谁，家住哪里，年龄几何？”
他淡定问。
“名字只是代号，人在哪里家就在哪里，至于年龄嘛，我今年实岁22，虚岁23，刚大学毕业，看你样子嘛……”
她一边说一边上下打量。
他紧了紧衣服，竟有一种被一个小女孩调戏的局促感。
“应该不超过三十，不过只要长得帅，我十岁以内都能接受！”
“那你如何判断我有没有家室？”
“那你有家室吗？”
她一句话把他呛住。
他开始怀疑是不是在实验室待的时间太长，以至于和这个社会脱节。
现在的孩子对感情都如此敷衍的吗？
看着她满怀期待的眼神，他的目光突然找不到落脚点。
尴尬地抿了一口咖啡。
“赶紧跟你朋友回去吧，天色不早了。”
“难道我长得不够漂亮？”
她单手捧着脸，眨巴着傻萌的大眼睛，似有撒娇的意味儿。
她长得很可爱，也很乖，而且一看就是家里富养的孩子。
跟林姝冉不同，她少了一点遗世独立的伶俐。
像个未谙世事的孩子。
“不，你很漂亮。”
他没有理由伤害一个陌生的孩子。
“但是我们不合适，是没有结果的。”
“你先别这么快拒绝嘛！还没开始怎么知道不合适？”
“我们要先认识，然后才可能有故事！”
周淮生瞥了她一眼，声音低沉。
“不会有故事，我有喜欢的人。”
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底气。
这么理直气壮地告诉别人，自己深有所爱。
这么一想，他好像告诉过景程，告诉过程志文，现在又在告诉一个陌生人。
可就是没有告诉过林姝冉。
觉得自己有点可悲。
又有点好笑。
“嗯，好吧，在我如此美貌的加持下，你居然拒绝地如此干脆，一点余地都不留！”
她明显赌着气。
“本来是想在年底打破交往六个男生的记录，看来我们有缘无分，七号！”
说完之后她抬头挺胸傲娇地离开了。
回到原先的座位，那个女孩子似乎在询问她跟周淮生说了什么。
他只看到她的头埋在桌面。
至于说了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这是一个奇怪的经历，觉得有点有趣，又有点想笑。
他走之前回看了一眼。
感叹现在的孩子真勇，如果当年他能像这么勇敢……
他停下脚步，一阵寒风吹过，空气中一阵生冷。
他突然想明白一个问题。
若他当年成功表白，然后林姝冉像拒绝江辰一样，爽快利落地拒绝了他。
那他是不是就没有遗憾了。
那他这十年。
岂不是，什么都不是。
站在阳台上，看着外面车水马龙和万家灯火。
他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
以后他还能给林姝冉打电话吗？
那句他从未说出口的我想你，还能说吗？
空气中寒冷且安静，只有远处偶尔传来几声鸣笛声。
所问的问题消失在尘埃中。
手机屏幕弹出几条消息，是程志文发的。
问他明天要不要过来接他，他有特别重要的事情找他。
让他明天务必过来。
他瞥了一眼，回了一句。
明天会来，不用来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