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是上元节，按宣国制，上元节前后庆三日，今日是最后一天，所以京都城内仍旧热闹不凡。
“暮烟，想不想出宫？”他嘴角漾开好看的纹路，看到李暮烟嘴角的残食，抬手拭去。
“好啊！”她应的很快。
宣赢宠溺地摸了摸她的脸颊，心道，看来她是真的不喜欢皇宫。
用完午膳后，宣赢回了金宫，含香等人为李暮烟换上曳地水袖凤尾罗裙，头上的装饰本是几个极简单的玉簪，含香又梳妆了一番，最后还是被她拿下来了金镶玛瑙头钗和凤鸟步摇钗等饰。
含香不知道在找什么东西，几个宫女都面露紧张。
半晌，含香跪在地上，“娘娘，您的玉佩不见了？”
“不用找了，夜千君拿走了。”李暮烟说道，语气轻松。
收拾好后，宣赢来到子矜宫，换上了一身银灰色常服，上面绣着花纹，又有许多红蓝暗纹，外披着玄色软毛织锦披风，腰间悬挂着玉佩，香袋和钱袋，金冠束发，一圈又镶嵌着玉，低调又尊贵，往那一站，剑眉星目，浑然天成的王者气息。
宣赢含笑伸出手，李暮烟走上前，将手很自然的搭在他的手心，含香为李暮烟披上云纹织锦羽缎斗篷。
“你不用跟着了，有卜衍足矣。”宣赢对旁边的高力说道。
高力面露尴尬，刚要提醒，宣赢突然想起来，卜衍已经不在他身边了。
“去准备马车吧。”他低声说道，高力点头。
两人出了子矜宫，高力已经备好马车，十几个贴身侍卫便装打扮，站在马车两侧，两人一前一后上了马车。
上元节前后，无疑是宣国最盛大最隆重的节日了，不肖多说，两人已然听见了外面的喧嚣热闹，马车停了下来。
远处人来人往，街道上各式各样的活动表演，穿着华丽的女子，婀娜多姿，美艳动人，有唱歌，有跳舞，有弹琴等等，各个风华正茂，热情自信。
穿过人群，有人在摔跤相扑，有人吞钢剑，有人钻火圈，引得众人齐声叫好。
再往前走，倒不似前面呐喊欢呼，反而显得有些安静，宣赢和李暮烟走到跟前，才发现是六人戴着鬼面具，又是掌心盛火，又是耍刀舞剑，仔细看那恐怖面具，在万民嬉笑声中，显得异常阴森诡异。
宣赢拉过李暮烟，摇摇头，在耳边说道，“不要看。”
可是她根本不放在眼里，戴鬼面具的他们可曾见过真正的恶鬼？但李暮烟还是跟着宣赢走开了。
天色渐暗，越往河畔走，越拥挤，宣赢紧紧牵着李暮烟的手，生怕一不小心就被人群挤散，眼前又围着很多人，李暮烟挤了进去，准确的说，只是让靠近她的人全身被针扎了一下，那些人便下意识往旁边挤去，待她和宣赢走过，原本刚够两人走的通道便快速又紧贴在一起。那些人再疑惑张望时，已然是项背相望。
走进一看，原来是有人在表演魔术。
台上的人注意到了台下的二人，一人目光停在李暮烟的身上，啧啧称道，“本以为见到那位白发仙人已是我张仙风毕生之幸，没想到今日又见这般贵人，二位真是天作之合，世无其二啊！”
张仙风一直盯着李暮烟，这倒让宣赢十分不悦，他将她揽至身后，冷眼直视着张仙风。
“咳～也是缘分，今日，我便拿出我的绝活，送给这位姑娘。”
说罢，十指在空中交错舞动，慢慢地掌中出现蓝色花火，李暮烟看到掌中万千光银丝线，缠绕重叠，张仙风手掌用力打向夜空中，同时形成一道蓝色光影，而后掌中火便在空中升腾，跳跃蔓延开来，形成蓝色火海。
仔细看的话，火海中沉睡着一头庞然巨兽，听见众人欢呼，巨兽睁开眼，向下俯视着众人，极为恐怖，而后竟然将夜空中的星辰吞掉，众人惊呼连连，忽然那巨兽周身金光迸裂，熄灭火海，于黑暗中化成碎星光点，长出翅膀，变成万千蝴蝶，倾泻而下。
风肆起，形成一道倾斜的光柱，如月下瀑布，万千星光灵蝶，向李暮烟的方向翩翩起舞。
李暮烟和宣赢仰头看向那些灵蝶，片刻，有几只蝴蝶飞到二人面前，挥动翅膀的同时，仿佛振落了星碎，似真似幻。
李暮烟伸手触碰的刹那，万千星碟落了下来，随即消失不见。
众人惊呼不已，拍手叫绝，皆是高呼张仙风神人，有人欢呼其幻术已经达到出神入化的境界。
张仙风走到李暮烟和宣赢旁侧，笑声明朗，说道，“怎么样？二位可还喜欢？”
“还可以藏的再好一点。”
听到李暮烟说的话，心下一惊，这可是他的绝活。
宣赢拍手道，“不错！不错！真是一场视觉盛宴，果然高手在民间，公子技艺超群，令人大开眼界啊。”
他再次荡开笑容，向宣赢作揖，又看了一眼李暮烟，轻哼了一声，转身离去。
而后，李暮烟和宣赢向着河畔的方向走去，那里有各式各样的花灯，还有花灯轮，灯楼，灯树，美不胜收。
灯火通明的街道，人群攒动，宣赢走到一处，买下了冰糖葫芦和几个小玩意，将冰糖葫芦递给李暮烟，她咬了一口，酸酸甜甜，轻轻皱了下眉头，宣赢笑道，“外面是糖浆，里面是山楂，会有点酸。”
结果竟被她吃完了外面裹着的糖浆，留下了山楂。宣赢接过，咬了一口山楂，这个酸度他倒还可以接受。
又走了几步，给她买了吹糖人，是一头栩栩如生的小鹿，又在旁买了糖画，形状是一条长着长角的鱼。
李暮烟没有见过这些玩意，一脸欣喜。
街道上售卖各式各样的花灯，各种奇怪又好看的物件，还有各式各样的小吃，于是在宣赢空着的另一只手里攥着抱着，满满当当的东西。
远处的灯楼已经点亮，不胜绚烂夺目。
宣赢拉着李暮烟走进了一家店内，要了两碗果粉，这才松开了李暮烟的手，然后将另一只手里的怀里的东西放在桌子上。
一会儿小二端过来果粉，还在滋滋冒油。一个老伯笑着拿过来一个包裹，“二位贵客，手里的东西太多拿不下吧，若是不嫌弃，用它装起来吧。”
宣赢闻之，点头笑道，“那就谢过老伯了。”
李暮烟没吃两个，便把糖画全吃完了。
临走时，宣赢在桌子上放了十两银子，而后一手拿着装好的包裹，一手牵着李暮烟走了出去。
夜色越深，人群越拥挤，突然李暮烟笑出来声，宣赢朝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竟是有两人被挤的双脚悬空，在空中踏着凌波微步，宣赢也笑了。
笑着笑着，两人皆是愣在原地，这怎么走啊！
“我有办法。”李暮烟仰头看着宣赢。
宣赢刚想问，突然感觉身体悬空，竟不敢往下看，直到脚落到瓦面上，两人坐了下来，从楼顶往下看，正好一览京都繁华，河畔两边站满了人，河里灯光闪烁，一朵朵莲花盛放着光华，悠悠随风，依水而动，宽阔的桥上同样站满人，不远处的灯楼，灯轮耀眼夺目，富丽堂皇至极，奢华至极。
突然，李暮烟转身抱住了宣赢，将头埋在玄色柔软的毛领里，蹭了蹭。
这让宣赢猝不及防，而后环手相抱。
今日所见，不同以往，埋在衣领里的那张脸神色复杂，心绪更是难以言明。
“宣赢，统一天下，之后呢？”
怀里的人传来声音，很轻。
“为每一寸土地能够皆如此景而努力。”
“那你自己呢？”
“生在皇家，天下分裂，社稷未定，百姓困苦，何谈自己呢？”他低头，下巴抵在她的额头，又道，“遇到你，已经是上天最大的馈赠。”
“人类脆弱渺小，和神比起来，生命不过一瞬，在这一瞬里，若为他人而活，死后记忆涌现，那时你会后悔吗？”
“我想，我应该不会后悔。如你所说，神眼中的一瞬，是一个生命的一生，这一生中，凡是自我的选择，无论好坏，我都不会后悔，一切由后世评价。”
“若是后世说你专横独断，残暴无情呢？”
“随之，任之。”
“人类喜欢评判批评，标准因人而生，因人而异。一生功过，得失成败，后世怎可全知？即便当世，也无权批判。”
远处万家灯火璀璨，火树凤楼，绚烂灯塔，皆为人类所建，他（她）们正提灯夜游，欢声笑语。
李暮烟起身，看了眼宣赢，那双寒冷的眸子里仿佛映着璀璨的灯火，绚烂又寒冷，宣赢却不知哪句话答错了，她转头看向天边，月亮很圆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