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砚峥到家的时候，太阳下沉得只剩一点头顶尖尖，落日的余晖照出一片宁静和安详，天边晚霞橙黄金紫交织在一起。
桑黎雾正和唐姨在主楼门外的花园移种木芙蓉。
秋天正是芙蓉花开花的季节，正好前几天这片一些不耐寒的花种死掉了，唐姨喜欢摆弄这些花花草草，就去花鸟市场买了点木芙蓉，准备移栽过来。
裴砚峥从车刚驶入锦幽苑就侧头往外看。
透过白色栅栏，就看见桑黎雾小小的身影蹲在花坛里，袖子向上折起几道，松松垮垮地搭在肘部，露出莹白纤细的胳膊，手上和裤腿都沾上了泥巴，白净的脸上也蹭了两道泥点。
裴砚峥心脏像是开了一道口，紧接着又被甜滋滋的东西填满。
桑黎雾瞥见车开过来，忙站起来，抬腿迈出花坛，拍拍手上的泥土，站在门口等他，眉眼间有浅浅的笑意。
裴砚峥自后座下车，一手提一个猫咪航空箱，将其中一个递给唐姨，又抬手示意桑黎雾过来。
联想到自己今天发现的事情，桑黎雾有一种莫名的预感，视线落在被男人提着的航空箱上，心跳很快。
裴砚峥半蹲在不远处，打开航空箱，探手进去安抚地摸了摸元宝的脑袋。
元宝被他引导着探出头尖尖，打量着不算太陌生的环境，很快适应，踩着猫爪自己走出来，后腿依旧还能看出点异常。
头顶的一小撮白毛映入眼帘。
拨云见日，心中的猜想有了实质，完成闭环。
零碎褪色的记忆拼成一整块，逐渐变得鲜活明艳。
男人眼角的月牙疤痕，他之前莫名提到的六岁小朋友，番茄味薯片，第一次来他家就喝到的白桃牛奶，体检的时候他随口叫她的那一声瓷娃娃，以及和他相处那若有若无的熟捻感觉……
好多好多瞬间。
桑黎雾眨眨眼，鼻尖有些泛起了酸，她没再走近，蹲下身。
元宝不知道是不是认出了她，尾巴翘得老高，慢悠悠地凑到桑黎雾腿边，左左右右围着打转。
桑黎雾想摸摸身前的小猫，但她手上还沾着泥巴，不想把它弄脏，手只能悬在半空。
橘猫喵嗷一声，主动仰头挨上她的手，还滚着毛脑袋蹭了蹭。
“…元宝？”桑黎雾试探性地叫它。
元宝蹭得更近，整个身子一个劲儿的往桑黎雾腿间挤，喵嗷嗷嗷好几声。
桑黎雾手足无措地接住元宝的热情，喉间涩涩的，“你长大了。”
裴砚峥眉眼微动。
面前的场景像是穿越很多年。
一点点重合。
只不过当年可爱稚嫩的瓷娃娃，长成了漂亮明艳的小仙女。
“它还记得你。”
男人清润磁性的嗓音响在头顶，桑黎雾抬头望过去。
裴砚峥站着，双手懒散地环在胸前，对上她的视线，眼尾微勾起，笑得躁动又惹眼。
太阳彻底落下山，锦幽苑小道准时亮了灯，头顶路灯和脚边灯整齐亮了一排。
光打在裴砚峥周身，桑黎雾有些挪不开眼。
突然知道了这么多事情，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抱抱它吧，挺想你的。”裴砚峥眸光微敛，抬抬下颌说。
“哦…好。”桑黎雾像是突然回过神，顿了顿，双手比划着做出抱猫的姿势，抬头问，“是这样吗？”
得到裴砚峥点头，这才一手托着元宝前胸一手托屁股不太熟练抱进怀里。
元宝乖乖的，一动也不动。
裴砚峥走到她身边，侧眸，“走吧。”
两人一猫进屋的时候，屋里的两只通体雪白的猫咪已经适应了陌生的环境，这会儿爪子正团着两个铃铛玩具四处跑，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响声。
裴砚峥开口介绍，“这是我在国外领养的两只小猫，我不知道怎么取名，一直叫的都是一一和二二，蓝色眼睛那只是一一，琥珀色眼睛那只是二二，你觉得名字要不要重取一个？”
“不用了，”桑黎雾摇摇头，嘴角荡开一个纯粹的笑容，“挺可爱的。”
“好。”裴砚峥点头应声，伸手想把元宝抱到自己怀里。
原本一直乖巧地把脑袋埋在桑黎雾怀里蹭的元宝，瞬间仰起头，瞪圆了眼，伸出毛爪子啪叽一下拍在裴砚峥掌心，又将脑袋埋下去，不再理他。
拒绝让他抱的意思。
裴砚峥气笑了，轻拍了下它脑袋，“让你姐姐去洗手换件衣服，衣服上沾了泥会不舒服。”
元宝：“喵嗷！！”
这一声叫得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脾气大，惯会装，从小就是这样。裴砚峥淡嗤一声，就对上女孩儿凝眸看他的目光。
桑黎雾从刚才那声久违的“姐姐”中回过神，莹润粉唇开合，温软又带了点嗔怪传出来，“你不要打它。”
裴砚峥：“……”
裴砚峥：“…………”
她第一次怪他竟然是因为这只小猫崽子。
“桑小雾。”
裴砚峥喊她，似笑非笑勾唇，舌尖狠狠抵住牙根，气得想把人拖过来揍一顿屁股。
但对上那双清凌凌的鹿眸，那点升起来的火不知从哪里的缺口开始漏气。
沉默几秒后，男人眼尾耷拉下去，深邃的黑瞳里充满了幽怨，“我没打它，就摸了摸。”
—
桑黎雾换了件干净衣服下来，裴砚峥坐在沙发上，元宝被他放在腿上舒舒服服地揉着，一一和二二生龙活虎的，又换了个毛线球球在玩。
客厅里一片烟火气。
桑黎雾又想到裴砚峥的猫咪微信头像，真的很有带人向上的生命力。
她走过去，在地毯上坐下，元宝便主动迈开短腿跳到她怀里。
裴砚峥懒懒地倚在沙发靠背，翘起二郎腿，双手环胸，下敛着眼皮睨着一人一猫，“我一个人含辛茹苦地养了它这么多年，到头来还是亲你。”
男人唇角含笑，语气促狭，“雾雾说我惨不惨啊。”
桑黎雾眼睫一颤，抬头看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一旁的一一和二二似是因为意见不合扭打成一团，打得很起劲，完全没注意到茶几柜子，直接一头撞上去。
闷闷的一声响。
二二被撞懵了，弱弱地叫：“……喵呜？”
桑黎雾被它这一下子吓了一跳，裴砚峥连忙起身，一手一只猫拎起来，猫咪的身子在他手里软得像是一滩水。
裴砚峥把它们放到沙发上，揉了揉二二被撞疼的毛脑袋。
一旁的一一压低脑袋凑到它嘴边，二二犹豫了一会儿，才伸舌头舔了一口。
注意到桑黎雾疑惑的眼神，裴砚峥开口解释，“在猫咪的世界，地位高的猫会给地位低的猫舔毛，它俩性格温顺，没分出来谁是老大谁是小弟，一般是做了错事的那只被舔毛，刚才是二二在跟一一低头道歉，一一原谅它了。”
“原来是这样，好可爱。”
桑黎雾眼眸中盛满了柔软笑意，也伸手揉了揉两只白猫的耳朵，“元宝性格怎么样？”
“它啊，”裴砚峥看了眼趴在小姑娘怀里困顿地闭眼的元宝，“拽得要死，脾气很臭，谁来惹它，直接一巴掌拍上去，一副老大的做派。”
桑黎雾没料到会是这样的，鹿眸睁大，不可置信地低头看腿上的猫，“真的吗？”
“不然呢，”裴砚峥轻哼一声，“在你面前这么乖，装的。”
男人倨傲的脸上表情淡淡，落在桑黎雾耳中，却听出了几分咬牙不爽的感觉。
—
猫咪一天所需的睡眠时间很长，元宝有些昏昏欲睡，另两只因为刚才那一撞，也怂怂地趴在男人腿边不动。
裴砚峥便把它们全都抱回了猫猫房。
桑黎雾站在门外，裴砚峥关上房门后，二话不说用食指勾起她的手。
他俯身靠近了些。
桑黎雾几乎是被他圈在胸膛和墙壁之间，又是那股熟悉撩人的兰草清香。
裴砚峥黑眸中压着翻滚的情绪，视线深深注视她片刻，才缓缓开口。
“小仙女，现在来聊聊我们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