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黎雾重新关上门，这才打量起整个卧室。
她的行李箱已经被人送过来，此刻就放在床尾。
卧室宽敞精致，面积比桑家的客厅都要大。
风格与主厅的奢华不同，主调是简约的白色，配上床上浅蓝色的四件套，更显温馨舒适。
哪哪都好。
就是感觉房间里好多地方都残留着生活痕迹。
这种感觉终于在桑黎雾逛到衣帽间和浴室的时候，得到了验证。
比她在桑家卧室还要大的衣帽间，一侧衣柜挂满了男士衣服，剩余两面是空着的。
桑黎雾盯着那几排衣服，茫然地眨眨眼，愣了几秒后，又踱步到浴室。
成对的生活用品，无论是牙杯、牙刷还是毛巾都是成对的，一灰一白，格外整齐地摆着。
所以——
这间卧室是主卧！！
她刚才把主卧真正的主人拒之门外两次！！！
她懊恼地咬咬唇，在心里默念了两声罪过。
桑黎雾在懒人沙发上坐下，重新复盘了一下今晚发生的一切。
她和裴砚峥是两个世界的人，天差地别。
不是因为今天的事情，两人不会扯上任何关系。
她利用裴砚峥已经成了事实。
桑家那些事也随之解决了，只不过换了个债主，没有了还钱的期限。
但这个新债主人太好。
让桑黎雾在第一天晚上就产生了愧疚情绪。
所以，应该怎么做，才能降低这股莫名产生的内疚。
——对裴砚峥好一点。
可是他这种阶层的人应该不缺什么东西的。
小情人，小金丝雀…
桑黎雾拖鞋鞋尖磨磨地面，垂下头沉默地想了一会儿。
拿着手机给楚嫣然发消息。
【桑黎雾：想看看你画的漫画，那种男女主互动方面的（揣手手）】
不出一分钟，手机的震动不断，聊天框消息弹出来。
清一色的pdf文件，最小的都要15mb，最后几个是网址链接。
手机震动停止，楚嫣然电话也打过来。
备注“然然女王”。
桑黎雾接通，语气轻快又软，是熟稔的放松，“谢谢然然。”
“谢什么，里面文字部分我怕你读起来不好想象，特意在旁边画了漫画小人做了注解。”
楚嫣然挑眉笑了两声，“现在怎么问我主动要了，之前看一个我的草图都要红脸。”
楚嫣然是桑黎雾最亲的闺蜜。两人是高中同学，从一入学便是同桌，之后也一直是同桌，到了大学也没分开，桑黎雾根据桑家的安排选了钢琴专业，楚嫣然学了自己最喜欢的美术。
如今，凭借她那大胆、独具一格的漫画画风在漫画圈还算出名。
想到楚嫣然漫画的尺度，桑黎雾耳尖红了红，抿抿唇才开口喊她，“然然。”
“嗯？”
桑黎雾指尖感受着沙发的柔软，垂下眸，“我做了一件不太好的事情。”
楚嫣然放下电容笔，坐直身子，“怎么了？”
桑黎雾把今天晚上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重复了一遍。
楚嫣然震惊得说不出话，安静了几秒，“…所以你现在在那位裴家家主的卧室里。”
“……嗯。”
楚嫣然低叹一声，安慰她：“雾宝，没事的，反正我们也拿不出钱，倒不如跟着这位裴先生。”
桑黎雾知道，她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但是，经过晚上短暂相处，她发现裴先生很好的，包括他对她讲的那些话，包括他行为和言语中不经意流露的…温柔。
桑黎雾鼓了下腮，“可是，裴先生吃亏了。”
就是因为觉得裴先生是个好人，才不想他吃亏。
“雾宝，不是的，你太单纯了，他们这些资本家都是唯利是图，他们才不会让自己吃亏。”
楚嫣然握紧了拳头。
“都怪我平时带你见的男人太少了，才会造成你为男人着想，我跟你说，男人没什么好东西，玩玩就行。”
“你只管控制好你的心，不要喜欢上他，不要付出感情，别让自己受伤就好。”
楚嫣然心思不受控地想到那天晚上，她接到桑黎雾的电话，把她带到家里，这姑娘在那种情况下犟得一批，平平淡淡地跟她讲发生了什么，然后就呆呆地坐在沙发上，不哭不闹。
她也是在那天晚上才知道桑黎雾是被桑家领养的。
这姑娘就只是在睡着后哭，连着好几天在梦里都在哭着说“为什么都不要我，我会很乖很乖的”，偏偏白天醒来后又恢复了正常的样子。
除了那双肿得不成样子的眼睛。
这样过了几天，桑黎雾突然跟她说要出去找工作，她想着出去散散心总比在家闷着好，便同意了。
从小被养在温室里的小公主一夜之间经历了那么大一件事，性格好像也没有很大的变化，表面上还是那副乖软的样子。
后来桑黎雾自己找了现在的经纪公司签了约，便提出要从她这里搬出去，也是从那一刻起，她意识到现在的桑黎雾不再是以前的桑黎雾，她心思变得异常敏感，总会下意识地把自己当成麻烦、累赘，连她这个最好的朋友都不愿麻烦。
看似坚韧，实则脆弱得不堪一击。
一个桑家就已经要了她半条命，再来一次她根本承受不住。
就像现在这样和那位裴家主各取所需，便是最好。
楚嫣然眼底浮上心疼和担忧，“跟你说的，听见没？”
桑黎雾小手触上自己的心脏处，感受胸腔下心脏炙热的跳动，心不在焉地应，“…嗯，我听见了。”
——
与此同时，一楼书房。
裴砚峥手里拿着一沓纸质资料，上面印满不同地点的照片，尽管照片不算清晰，也能看出其中的主人公都是同一个人。
抱着膝盖蹲在公交站牌下，缩着肩膀无声地掉眼泪。
独自一个人坐在台阶上吃面包。
穿着各式各样的戏服混在人群中。
瘦弱的身板总是一个人。
……
书房灯光明亮，照在男人精致分明的五官上。
裴砚峥一页页翻过，墨色眸底翻涌着剧烈的情绪，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纸张边缘被攥出褶皱，又因为过分锋利在冷白指腹留下伤口。
微不可见的伤口痕迹，被他另一只手的指尖深深陷入，碾压，直至有鲜红的血迹渗出，绽放在白纸上。
半晌，他像是泄气般向后靠，向来挺直的脊背塌陷在椅背里。
抬手盖住那双泛红的眼眸。
在裴砚峥心底，小姑娘本该什么都不用担心，她只管被人宠在手心，奉上全世界。
——
门外。
桑黎雾正和陆术大眼瞪小眼。
陆术和陆致一样，都是裴砚峥的助理。
陆术不如他哥陆致跟在裴总身边的时间长，又因为他一直待在国内公司，没他哥那么专业。
此刻突然看见出现在锦幽苑的雌性生物，没半点表情管理，满脸写着震惊。
桑黎雾攥着指尖，主动打破沉默，“我…是来找裴先生的。”
声音含着点怯。
陆术回过神，看向面前的人。
她似乎很紧张，眼眸湿漉漉的，像是森林中迷失的小鹿。
与这样清澈莹润的眼神对上，又有陆术自我加成的“无知少女被强取豪夺”的滤镜，他下意识放轻声音问，“你找裴总有什么事吗？”
“我…”桑黎雾耳尖开始泛红，声音更小了，“我想问问裴先生，什么时候回房间睡觉。”
她刚刚看过了，小情人应该做的事情。
她主动一点，回报裴先生，裴先生就可以少吃一点亏。
见她这样，陆术更加肯定了心里的想法。
看吧看吧，果然是被强取豪夺来的，连睡觉这种事都要来问裴总。
两人正说着话，门突然被从里面拉开。
裴砚峥显然没想到小姑娘在门外。
“……”
目光对上。
一瞬间，三个人都愣了。
说话就说话，站那么近干嘛。
裴砚峥最先反应过来，视线扫过两人，最后停在桑黎雾身上。
小姑娘应该是洗过澡的，卸完妆的小脸莹白素净，穿了件雪纺长袖睡裙，袖口处带着蕾丝花边，耳尖和脸颊泛着粉雾般的红晕。
带着不自知的勾人。
裴砚峥眉梢微蹙，烦躁地啧了声，伸手去寻桑黎雾的手腕。
顿了几秒，又将视线瞥回陆术身上，语气不善，凉飕飕的，“再看，眼珠子给你剜下来。”
陆术：“…？”
陆术：“？？”
他干什么了？
动不动就剜人眼珠子，他哥是怎么忍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