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十几分钟就到京城了啊!”列车员在车内大声广播。
沈润秋收拾好资料装进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将行李托付给韩牧潭,去到火车连接处的洗漱间洗了把冷水脸。
凉水扑打在面上,沈润秋清醒些许,又涂了厚厚的一层防冻伤膏。
东西是沈翊秋给的,他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只是将这包装精致的擦脸油往沈润秋怀里一塞,低着头不好意思地说了句:“京城冷,容易把皮肤冻伤。”
沈润秋眯眼笑着夸赞道:“哟,我们翊秋还是个小暖男呢。”
沈翊秋脸红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不好意思地害羞跑开了。
这或许就是无法言喻的亲情,在经典的家庭关系中,亲人之间很少说爱,因为爱是内化在不知不觉的行动中。
从洗漱间来到过道,沈润秋明显感觉刚刚还准备下车的人比现在少了些,走了没两步,就看到前方围了一群人,人群叽叽喳喳不知道在讨论些什么。
“晕倒了?”
“老天爷,那人整个脸都发白,嘴唇黑青黑青的!”
“诶,那不列车员吗,快叫!”
“列车员!列车员!这有人躺下了!”
沈润秋就跟着身材壮实的列车员一路挤进人群中央,就在她铺位的前方过道里,那名身材白胖刚刚还代朋友给列车员道歉的男人面无血色地倒在地上,一旁的朋友被吓傻了。
“于顺!于顺你别吓我啊!”
列车员见情况危急,连忙大喊列车长。
“咱车上有医生吗!有没有哪位同志是医生?”
与沈润秋一同站出来的,是一名穿着中山装的男人,他从人群中挤出来,约莫四五十岁,语气十分沉静:“我是心血管外科医生。”
或许是这男人年龄更大的缘故,众人对于他有一种天然的信任,而对于沈润秋这个年轻人,虽也有信任,但明显不及那名中年男人。
“麻烦您快给看看!这是什么情况!”列车员诶哟叫了一声,就连忙起身向列车长说明情况。
中年男人也十分专业,与于顺同行的男人被他迅速稳定下来,他在伸手测脉搏、扒开眼皮看瞳孔的同时,还接连问了几个问题。
“晕倒是一瞬间发生的,还是慢慢晕?”
“前一秒还跟我说话呢,下一秒捂着心脏就倒下去了!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
“他有没有基础疾病,例如心脏病这些?”
“这……我不清楚啊,不过他包里好像有药……”
同行的男人从包里搜罗出一瓶药,上面明晃晃写着‘硝酸甘油’。
中年男人在十几秒之间就完成了这次问诊,紧接着,他又招呼着列车员和那名朋友配合他抢救。
“硝酸甘油舌下含服,同时心外按压,你们有没有进行过急救培训?”
列车长站出来,“我会一点。”
中年男人扶了扶眼镜,“好,你和我交替进行按压,同时联系火车站做好医务人员接车准备。”
车上都配备了无线电,另一名列车员就向车头前去传信。
中年男人将手表摘掉,心肺复苏动作标准而又迅速。
沈润秋见他有条不紊地组织抢救,便也没了上前再打扰的意思,不过很快她就察觉到了问题。
“患者发生了心梗后的室颤,单纯的硝酸甘油恐怕效用不高。”
中年男人按压中抬头,有些意外地看她一眼,“你也是医生?”
沈润秋刚刚站出来了,但没有被他注意到。
沈润秋点头,“我是医生。”
“我刚刚判断他发生了心梗,眼下就算有室颤,我们唯一能做的只有心肺复苏术。”中年男人表情纠结,似乎是遗憾这里没有抢救的医疗设备。
“可以进行除颤。”沈润秋说完便从身后韩牧潭手中取过箱子,啪得摊开在地面上。
“我这里有便携除颤仪,可以先用!”
中年男人大喜:“太好了!赶紧拿来!”
“什、什么除颤?”于顺的朋友张玉田懵了,可当他看到沈润秋手里的电极片,瞬间明白过来了意思,“你是要电击于顺?这可不行,把人电坏了怎么办!”
他不懂,但他看过电影,那些折磨人的才会用上电击。
中年男人愣了一下,边做按压边对他解释:“他现在发生的是极为严重的室颤,如果不进行除颤,不到十分钟就没命了!”
张玉田还是不信,“这不是快到京城了吗,等会儿去医院!”
自己不过是和于顺来京城出差,他要是路上出什么事自己可担不起责任。
于顺家可是在江南省家属大院里,他在半路上发病虽然和自己没关系,但如果在送到医院之前,自己因为没看好他而让别人乱治疗出了事,那他可不敢担下这责任!
沈润秋没跟他废话,她迅速解开于顺的衣服,贴好电极片,等了约莫半分多钟,就看到除颤仪上警示灯亮红,这是AEd内数字分析系统发现室颤的标志,情况十分危急!
“等送到医院什么都晚了!”
说罢,她对那打配合的中年男人道:“准备除颤。”
中年男人迅速起身闪开,沈润秋按下按钮,刹那间的声响,沈润秋点了点头,“继续按压!”
“欸你们看!他脸色好像缓过来一点!”
“是有一点!”
过了一会儿,指示灯继续亮红,中年男人再次避让进行除颤。
就在列车到站的瞬间,已经在站台上等候的车站人员已经准备好担架。
于顺就在这时缓缓睁开眼睛,他仍然很虚弱,眼睛却是定定地看着火车上一双双关注的眼睛。
“醒了!”
“他醒了!”
“活过来了?!”
人群中发出一声欢呼,沈润秋收掉电极片和机器起身,而在一旁的列车长早已激动不已。
“两位同志……辛苦你们了!两位是咱们车上的大英雄!”列车长还没经历过像今天心情大起又大落的时候,“请务必留下你们的联系地址,我们单位会写感谢信的!”
而沈润秋和身边的中年男人都是不约而同的拒绝。
“哎呀!卫主任,真的是您!”一名身穿白衣的医护人员看到沈润秋身边的中年男人有些惊讶。
列车长连忙问道:“这是……哪个医院的主任?”
“我们三院的嘛!”医护人员配合列车员将于顺抬上担架,因为离火车站最近的医院就是三院,所以他们急诊是第一时间就接到了通知来接病人。
“三院的?”列车长有些恍惚,刚才他介绍自己是什么来着?心血管外科的医生?
这心外科的大主任,影响力可不低啊。
尤其还是京城顶尖的这几家医院之一。
“小江,不要说这些,刚才车上我和这名同志对他进行了两次除颤,你们到医院立刻给他做检查,同时联系家属,还有心内心外下来会诊!”卫凌对这名医生下达指令。
“车上就除颤了?”那小江有些惊讶,不过眼下的工作更要紧,也没时间追究这些,便问:“卫主任回不回医院?院里车子在这边。”
卫凌摆了摆手,“我刚从江南交流回来,还要去部里复命,明天再回医院。”
张玉田见于顺醒过来,也是羞愧着脸向两人道了声谢,便跟着担架一路出了站。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车厢里的人群都走得差不多了,卫凌才转过身,面露难色地看着沈润秋身侧的行李皮箱,问道:“这除颤仪,你是从哪里弄的?”
现在只有医院里才具有除颤仪,而且体格笨重,根本不会有这么小的体积。
他倒是在国外交流时见过世界上的最新发明,但据他所知,目前国内进口的也不过几台,更不会轻轻松松被个人这样带来带去。
毕竟一台就有好几万的造价,哪怕是来回移动,都会有专人把守,不会这样……随便地被人装在箱子里。
见沈润秋表情淡淡,卫凌这才反应过来没有介绍自己,“我是三院的心外科主任卫凌,请问你……”
他记得她刚刚说自己是医生。
“江南省黎明卫生院,沈润秋。”
即便两人职位比起来,沈润秋有那么一丝丝的尴尬,但她云淡风轻地于卫凌握过手,介绍道:“这是江南省的企业自研的一台体外除颤仪,特意带来京城……”
没等她说完,卫凌就已经知道了大概,“最近外资来国内投资,这个是不是申报上去的项目?”
沈润秋点了点头。
卫凌有些惊喜,他十分清楚,这东西如果能在国内实现自研生产,意义是多么地大。
不过他想到听的那些传闻,“据我所知各地区报上去的项目都是业内翘楚,除颤仪想要拉到投资,恐怕很难啊……”
如今百废待兴,各个行业都是大力发展时期,他们医疗行业能拿得出有价值的项目,那么别的行业就未必没有。
不过他心里还是十分盼望这东西能在国内生产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