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无人的深夜,总有一盏灯为你亮起,伴随着一次次哗啦哗啦的冲水声和有气无力的长吁短叹,我亲眼见证月亮慢慢爬上树梢,然后东升西落。
大半夜的,我也不好意思找土地公家的菲佣,问她是否能提供给我一片泻立停,我这漂洋过海的图什么啊!唉,独在异乡为异客,夜来幽梦忽还乡。
直到天微微发亮,我才虚脱一般的睡着,如果老天可怜我,请给我一上午的时间补补觉,散散我身上的鱼腥味儿。
“嘎嘎,嘎嘎!”
什么鬼?
我将头埋进被子里,依然挡不住那此起彼伏的喧叫声。
我扶着挂着春宫图的墙,睡眼朦胧,摇晃着身体慢慢走出房间,在土地公家别墅的百年松柏树上,落满了一群群黑色的鸟儿,黑压压的一片。
我揉了揉眼睛,妈的,一个个肥头大耳、羽翼丰满,这些家伙是来自地狱吧,莫不是贞子养的乌鸦?
我突然灵光一闪,一个头上长犄角的家伙出现在我脑海里,这不会是奥特曼出现的前兆吧,说不定过会儿乌鸦之王就要现身了,东京陷入一片混乱,奥特曼在人间的化身匆匆躲到没人的地方,双手合十,再来一句“变身”!
我咬着嘴唇,该啊!还是拉肚子拉得轻啊,还有这闲心思。
不过从昨晚一开始入住我就觉得奇怪,还有人在院子里种松柏的,这不是坟地和火葬场才该大片大片出现的树种嘛,而俗话又说,喜鹊叫喜,乌鸦报丧,这又是密密麻麻的松柏又是乌泱乌泱的乌鸦,要干啥,我就闹个肚子,至于把气氛烘托的如此恐怖嘛!
我洗了把脸,既然不让睡觉,那就补充点能量吧,油条豆浆小笼包,面条馄饨豆腐脑,一样来一份,抚慰一下我肚子里的洪水猛兽。
在大门口,我碰见了土地公的菲佣阿雅,她见我想出门,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钱,是日元,面值一千。
“是土地公……是老吴让你给我的?”
阿雅应该听出了一个“吴”字,连连点头。
土地老儿还挺大方,等我什么时候将我的人民币兑换成日元再还给他,一次给我这么多钱,这是逼我去做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啊!我将钱放进口袋,一张就是一千,十张就是一万,我差点乐出了声,妈的,我也能腰缠万贯了!
我挺直了腰杆对阿雅说,“我出去找点吃的,你们不用管我了,吃完饭我就回来!”
阿雅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我。
我抬起左手放到嘴边,右手伸出两个手指往嘴里扒拉,边扒拉边说,“吃饭,出去吃饭,咪西咪西!”
阿雅眼睛一亮,看来是明白了我的意思,只是我搞不清楚,是我的动作让她明白了,还是“咪西咪西”让她明白过来了,她嘟嘟囔囔说了一顿,我一个字都没听出来,看她一直冲我摆手,似乎是想阻止我。
“放心吧,我丢不了,我有手机!”
我晃了晃手里的手机,阿雅见我去意已决,摇着头忙别的去了,我还就不信了,出去吃个早餐,难道还能碰上孙二娘?
土地公家的别墅不像其他人家别墅,为了景致大都在郊外,他家偏偏在闹市区,寸土寸金,这赤裸裸的炫富,简直壕无人性,出了大门口,我勉强伸了个懒腰,把鼻子举在半空,可我闻了半天,都没闻到小笼蒸包的肉味儿,我明明记得附近有不少馆子的啊,这都七点半了,不正是锣鼓喧天、鸡鸣狗跳的时候嘛!
事实胜于雄辩!
没有,一家开门的也没有,我转悠了半天,看了不下二十家店铺,没有一家开门接客,主要是街上也没见几个人出来吃饭,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日本人不吃早饭?
不可能啊,动画片里可不是这么演的!
此时被生鱼片差点弄死的猛兽开始在我肚子里缓缓苏醒过来,我站在一个十字街头,顺着风闻了又闻,一点烟火气都没有,我倒是嗅到了一丝商机。
大爷的,我这要是开个包子铺,一个竞争对手也没有,整天不得数钱玩儿?这么明目张胆的拦路抢劫,为什么资本主义社会的人民就想不到呢?在国内,闹市区的小吃摊三步一个,十步俩,卖包子的张大爷整天说卖油条的李阿姨的坏话,卖豆腐脑的老张从不说卖馄饨老高头的好,这不是一个城市该有的风土人情嘛!
饥肠辘辘,我开始怀念那些我习以为常的路边摊和小门头,我明白了,为什么出门的时候阿雅一再对我劝阻,我又明白了,什么叫听人劝吃饱饭!
转悠了一圈,一小时的时间都过去了,再觍着脸回土地公家吃饭,我干不出来,撒泡尿照一照,看得出我也是要面子的人。
“凌发君,你在这里做什么,我正要去老吴家接你呢!”
一辆本田雅阁差点压着我的脚,我跳出八丈远,嘟囔着来了一句国骂,再一回头,是井上。
“出来找点吃的,一个早餐店都没有,头上还盘旋着乌鸦,不知什么时候就得抛尸街头!”
我双手一摊,抱怨不已,井上听了哈哈大笑一番,示意让我上车。
“你可能不太了解日本的一些生活习惯,早餐我们一般都是在家里吃,因为日本生活节奏快,加班是常有的事,很多时候一家人也只有早晨才能坐在一起吃个饭,所以,每个家庭都十分注重早餐的准备,没有多少人出来吃!”
“总有单身狗吧,总有孤苦伶仃形单影只的人吧,总有懒得做饭、迈一步喘十口气的人吧?”
真理不辩不明,我和我最后的倔强!
“有啊,所以他们需要去便利店,那里什么都有!”
“对,什么口味的方便面都有!”
井上笑了笑,转到了另一条街,将车停在一家便利店门口。
“要一块儿吗?”
“老坛酸菜,加一根肠,再奢侈一点的话,来一盒牛奶!”
我绝望的依靠在座位上,天空中白云朵朵,它们一会儿变成烤鸡的形状,一会儿变成猪蹄的样子,一会儿又成了一块肘子,我咂摸咂摸嘴,爱因斯坦说得对,想象力比知识更重要!
五分钟左右,井上提着两个塑料袋上了车,一个白色塑料袋,一个黑色塑料袋,白色塑料袋中居然有香味飘出。
我赶紧打开,我亲爱的妈妈啊,粥、便当、包子、豆浆和牛奶,都是双份,显然井上这小子也没吃饭。
“那我就不客气了!”
我点头一笑,突然有种汉奸的感觉。
“吃你的吧!”
一顿狼吞虎咽之后我将座位放倒,抚摸着鼓鼓的肚皮,嘴里翻腾着韭菜的味道,竟产生夫复何求的想法。
你看看,把孩子都饿成啥样了,这要是吃顿豆腐脑,不得飘飘欲仙啊!
我顺手拿过黑塑料袋,井上看了我一眼,咧着嘴笑了笑。
“你打算带我去哪儿啊?”
“一个你这种人梦寐以求的地方!”
我这种人?
“我是什么人,把话说清楚?井上啪啪先生!”
显然,井上没明白我对他的称呼有何新意。
“你是那种文韬武略、盖世无双、才能非凡、男儿本色的人!”
不愧是导游出身,井上这嘴皮的就是好使,能让人乐呵呵的听别人说自己是个好色之徒。
“土地公……就是老吴,你不得告诉他一声……我去,井上你这是买的啥玩意啊?”
黑色塑料袋里是两本杂志,准确的说是两本成人杂志。
“明知故问!”
井上都没多余看我,继续开他的车。
“不是……这玩意儿便利店也能买到?这可是传播淫秽物品罪,是要坐牢的!”
“凌发君,你似乎忘了一件事,别说买两本成人杂志,就是你光明正大的去红灯区,在日本也是合法的!”
我一愣,对啊,我这是在日本,一个风情万种的国家,一个稍有不慎就能发现有人在犄角旮旯里插俄罗斯方块的国度。
这样一想,我突然感觉自己变得赤裸裸了,不好说是自由还是褪去已久的野蛮!
“井上,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
“泡温泉!”
我点点头,不知为何略感失望,井上一声冷笑,“现在大多数泡温泉的地方都分了男宾区和女宾区,只有几个偏僻的地方还保留着男女共浴的传统,在日本泡温泉可是不允许穿任何衣物的哟!”
我打开本田雅阁的车窗,冬季,为何东京的早晨突然如此燥热!
一路向西,穿越繁忙的都市,穿越层层的水泥石林,一个半山覆雪的山头出现在远处,我在小学课本上见过它,在陈奕迅的歌声中听过它,但当它突然出现在眼前时,我还是一阵躁动。
“富士山果然名不虚传,这么壮观的山色,按惯例应该有个感人肺腑的爱情故事才对吧!”
井上点点头,“有,话说一位仙女被贬人间……”
你看看,中外传说也就那么几个套路,如果按套路出牌的话,这应该是个悲剧故事。
“她长得十分漂亮,求婚的人从东京排到了名古屋,就连皇帝也加入了追求的行列,可都遭到了无情的拒绝!”
是这个套路,下面是不是该优秀小伙儿出现了,然后皇帝老儿帮打鸳鸯。
“后来仙女赎罪期满,要返回天庭,临走前她留给皇帝一包长生不老药,皇帝伤心欲绝,命人把药放在离天最近的地方烧掉,可这包药总也烧不尽,总是冒着烟,这座被选中烧药的山名为“不死”之山,日语中“不死”与“富士”的发音相同,富士山便由此得名”。
不够感人,但这样痴情的皇帝在我中华上下五千年的历史中难找,能视长生不老药为粪土,估计这皇帝十有八九不懂什么是风水轮流转,你要是一直活着,说不定哪天仙女就下来找你了呢!
这样的传说要是被我中华朴素的劳动人民谱写,怎么也得令人错愕惋惜、痛哭三天三夜!
在盘山公路走了大概十分钟,不远处出现了一块中日双语宣传牌,“富士山温泉,天下第一泉!”
看来说出这句话的人没去大山东见见趵突泉啊,那泉水,突突死你!
井上没有骗我,这的确是个偏僻的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隐没在荒山野岭之间,但停车场上的车却是满满当当。
“凌发君,做好心理准备了嘛?”
我从车手盒里拽出半尺卫生纸道,“时刻准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