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域消失了。
赫卡忒长舒一口气，目光落在罗尔身上。他的身体大半都已残破不堪。
他瘫在地上，挣扎着试图重塑肉身。只看表面，谁都会觉得他已经无力回天。但赫卡忒心中却无比确信：
“我赢了。”
指尖残留的触感，消散的禁域，都在无声地宣告着这个事实。
罗尔已经不可能再站起来。
事实上，罗尔身体崩解的速度已经远超再生。
赫卡忒的身体一阵摇晃，她咬紧牙关稳住身形，走到罗尔面前，一把抓住他的头发，冷冷问道：
“那把匕首，你从哪里弄来的？”
她必须弄清楚有关魔王力量的一切。
剧痛几乎要将罗尔的意识撕碎，他强忍着痛苦，努力睁开眼睛，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眼前的就是圣女？
他不愿相信眼前的事实。脑海中不断回响着同一个疑问：“为什么？”
这不可能，他不该如此狼狈地倒在这里。他应该撕碎眼前的圣女，抓住圣女，完成他们长久以来的夙愿。
混乱的思绪，撕裂般的痛楚，充斥着他的感官。
就在罗尔艰难地想要开口时，
“啪——！”
赫卡忒一拳砸在他的头上。
“呃啊——！”
“我问你，匕首从哪里来的？”
她的声音更加低沉。
罗尔强忍着剧痛，看着赫卡忒，突然，他咧开嘴，发出一阵怪笑：
“你猜啊？”
“啪——！”
赫卡忒又是一拳，将他的头狠狠砸在地上。
罗尔感到右眼一阵剧痛，眼球都要爆裂开来。他本该发出痛苦的哀嚎，然而，
“嘻嘻嘻……”
从他口中溢出的，却是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笑。
是啊，罗尔觉得这一切都无比可笑。
眼前的场景，眼前的圣女，以及他自己如今的惨状。
这一切，都让他感到无比滑稽。
“你那是什么表情？像条快拉稀的丧家犬。”
“啪——！”
罗尔的脑袋又一次被砸进泥土里。
赫卡忒眉头紧锁，厌恶地看着还在强作镇定的罗尔。
她必须知道答案。为什么魔王的力量会出现在这里？他是如何获得这股力量的？
为了未来，她必须知道真相。
“该死……”
如果罗尔就这样死了，一切都将毫无进展。她将带着无尽的疑问，面对未来可能发生的种种危机。
这或许是她唯一的机会，能够解开魔王起源的秘密，而掌握着钥匙的罗尔，却成了这副模样。
“哈哈哈……”
罗尔放声大笑。
赫卡忒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就在她准备再次出手时，
“沙沙……”
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赫卡忒猛地回头。
只见来人，
“……罗尔。”
是卡嘉丽尔。
卡嘉丽尔看着罗尔，脸上满是复杂的神色。
他全身是血，只剩下上半身勉强维持人形，却还在那里痴痴地笑着。而赫卡忒则抓着他的头发，眼神冰冷。
这一刻，卡嘉丽尔心中五味杂陈，终于明白了一种名为“苦涩”的滋味。
“兄弟……”
罗尔艰难地开口。
卡嘉丽尔看向他，罗尔迎着她的目光，用那张被砸扁的脸说道：
“救救我……”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混杂着血腥味。
卡嘉丽尔眉头紧锁，沉声说道：
“你怎么能……”
“为了我们的同胞，好好想想吧。这样做，真的对吗？”
卡嘉丽尔脚步一顿。
“为什么我们要白白牺牲？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仅仅为了伊尔文，就要牺牲所有兄弟姐妹，你真的认为值得吗？我绝不答应，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精灵的历史，因为这种荒谬的理由而终结！”
罗尔的声音越来越激动，即使在弥留之际，他的眼中依然燃烧着疯狂的火焰。
卡嘉丽尔看着他，心中五味杂陈。罗尔至死都未曾改变，和当初在母树的怀抱中，与她心灵相通时一模一样。
她缓缓跪下，轻轻抚摸着罗尔的脸庞，回忆着过往的种种。
这个与她相伴最久的哥哥，这个数千年来始终执迷不悟的哥哥。
她曾经以为自己理解他的执着，理解他心中的热忱。
“我错了……”
直到这一刻，她才终于明白，自己从未真正理解过罗尔。不，是她根本不愿去理解。
她只是在自欺欺人，用所谓的理性分析，掩盖着内心的不安。
而他们，早已不再是心灵相通的兄妹。
“还有很多年轻的兄弟，他们……”
罗尔的声音越来越虚弱，但他依然在努力地说着，
“他们有什么错……！”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不甘和悲愤。
卡嘉丽尔看着眼前的一切，轻声说道：
“你错了。”
“……什么？”
卡嘉丽尔环顾四周。
那些追随罗尔的兄弟，如今都已化作焦黑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
“看看吧，这就是你的执念带来的后果。”
“为了大义……”
“不。”
卡嘉丽尔直视着罗尔的双眼。那双眼睛布满血丝，泪水混杂着鲜血不断涌出，却依然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你只是在利用他们，为了你那虚无缥缈的永生。”
罗尔的身体微微颤抖，卡嘉丽尔能感觉到他的不安。
“你口口声声说为了大义，其实只是在为自己开脱。”
卡嘉丽尔感受着远处传来的气息，那是赫卡忒，还有缓缓走近的艾薇。
她深吸一口气，再次开口：
“不要再为自己的私欲找借口了。”
大义，绝不是为了自己。
“你……”
“唰——”
一道风刃闪过，罗尔的脑袋高高飞起，脸上还残留着临死前的愤怒和不甘，最终无力地滚落在地。
赫卡忒愣愣地看着滚到脚边的头颅，随即转头看向卡嘉丽尔。
“你……”
“抱歉，我不想再看到他这副丑陋的嘴脸。”
卡嘉丽尔的声音中充满了苦涩。
如果她没有选择旁观，如果她早点阻止罗尔，如果她没有对他的执念视而不见，事情会不会有所不同？
悔恨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将她紧紧包围。
她曾经自诩理性，以为自己洞察一切。
然而，当真相赤裸裸地摆在眼前时，她才发现，自己不过是个自欺欺人的蠢货。
卡嘉丽尔的眼眶泛红，泪水夺眶而出。
那是悲伤的泪水。
诺伊尔的进攻结束了。
因为已经没有可以进攻的诺伊尔了。
艾薇坐在伊尔文的树根上，听着事情的经过，心中思绪万千。
“最终……”
一个问题解决了，但更重要的伊尔文的问题依然没有解决。精灵的未来，依然笼罩在死亡的阴影之下。
艾薇感到一阵无力。
“我能做些什么……”
她下意识地抚摸着伊尔文的树根，苦苦思索着解决的办法。
就在这时，
“啊！”
一个念头突然闪过脑海，艾薇忍不住惊呼出声。
“赫卡忒！”
“圣女殿下，我在。”
一直守候在一旁的赫卡忒连忙应道。
“罗尔的那把匕首，现在在哪里？”
“在我这里保管着。”
赫卡忒虽然疑惑艾薇为何突然提起匕首，但还是恭敬地回答道。
“能借我看看吗？”
艾薇朝她伸出手。
“可是，那很危险。”
“没关系。”
艾薇的手上泛起圣洁的白光。
“这样就不会有事了。”
她笑着说道。赫卡忒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从怀中掏出匕首，递到艾薇手中。
“您想做什么？”
“我想，或许可以用它来拯救伊尔文。”
艾薇握着匕首，感受着其中狂暴的力量，心中渐渐有了主意。根据她所知，这把匕首可以吸取生命力。
没错，是生命力。
这把匕首吸收的是生命力，而伊尔文现在需要的，也正是生命力。
艾薇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赫卡忒。
“如果这把匕首可以吸收生命力，那能不能把其中蕴含的生命力，转移到伊尔文身上呢？毕竟，这把匕首里，可是吸收了几百个千年精灵的生命力啊。”
“这……”
赫卡忒愣住了。
“你竟然是这样想的……”
她心中充满了敬佩，同时也有些担忧。
“恐怕没那么简单。这把匕首虽然可以吸收生命力，但要让它释放出来，恐怕……”
“可以的。”
艾薇语气坚定，眼中充满了希望的光芒。
“我的神力，可以做到！”
她终于找到了自己那鸡肋神力的用武之地，心中充满了喜悦。
伊尔文最粗壮的树根前，仅存的五十多名精灵，都聚集在这里，目光齐刷刷地望向艾薇。
艾薇手握匕首，虔诚地祈祷着，圣洁的光芒将她笼罩。阿蒂娅站在她身旁，协助着她。
卡嘉丽尔脸色苍白，无力地站在人群中，看着眼前的一切，转头问赫卡忒：
“真的可以吗？”
她在问赫卡忒，也是在问自己。
“可以的。”
赫卡忒的语气充满了肯定。这不是因为她真的确定，而是因为她相信艾薇。
卡嘉丽尔苦笑着摇了摇头，再次将目光投向前方。
“就算失败了也没关系，反正横竖都是死，总比坐以待毙强。”
“放心吧，不会失败的。”
赫卡忒的语气依然坚定。
“……但愿如此吧。”
卡嘉丽尔喃喃自语，再次将目光投向艾薇。
艾薇跪坐在伊尔文的树根上，双手紧握匕首，向神祈祷着。
祈祷这股生命力能够拯救伊尔文，祈祷这把匕首中狂暴的神力，能够转化为温柔的力量。
纯白的神力回应着她的祈祷，开始净化匕首中的狂暴力量。
只要有一丝希望，哪怕只有微乎其微的可能性，神力都会竭尽全力，将其变为现实。
艾薇的判断是正确的。
与其直接干预伊尔文，不如先净化匕首中的力量，再将其转移到伊尔文身上，这样成功的几率更大，也在她神力的承受范围之内。
狂暴的力量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神圣的光辉。
艾薇感觉到时机已到，转头对阿蒂娅说道：
“阿蒂娅大人，可以开始了。”
“嗯，我已经准备好了。”
阿蒂娅身上泛起翠绿色的光芒，那是生命的颜色。
她将自己的力量注入伊尔文的本源，以防万一。
艾薇不再犹豫，将匕首插入伊尔文的树根。
“噗嗤——”
奇迹发生了。
“轰隆隆——”
伊尔文苏醒了。
参天巨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贪婪地吸收着匕首中的生命力。
精灵们发出一阵阵惊呼，那是喜悦的声音，是希望的声音。
他们听到了，听到了母树微弱的笑声，那是只有精灵才能听到的声音。
卡嘉丽尔站在人群中央，看着眼前这不可思议的一幕，眼中满是震惊。
艾薇的身影，重生的母树，以及母树枝头新结出的果实。
这一切，构成了一幅神圣的画面，深深地震撼着她的心灵。
站在卡嘉丽尔身旁的赫卡忒，同样感受着这份震撼。
她终于明白，上一世，自己为何会在森林中醒来。
“原来如此……”
如果罗尔献祭所有诺伊尔的生命，确实有可能换回伊尔文的重生，换回了精灵一族的希望。
赫卡忒的目光落在艾薇身上，那个被圣洁光芒笼罩的娇小身影。
如果不是她坚定不移的信念，如果不是她对生命的热爱，这个奇迹就不会发生。
是她，用自己的光芒，创造了奇迹。
赫卡忒的嘴角泛起一丝微笑，心跳也忍不住加速。
突然赫卡忒的后颈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啊啊啊----啊--”瞬间的疼痛过后，战斗的疲惫，神力的过度使用，让她的意识渐渐模糊.......
“赫卡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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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卡忒的意识趋于混沌，隐约听见旁人的对话。
“罗兰到底还是伤到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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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东西正在吞噬她的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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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母亲’的状况刚刚好转，根本没有余力治愈她.................”
“回圣城的路途太远，哪怕有我在，赫卡忒也很难撑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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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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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这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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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薇抹去眼泪，感受着赫卡忒的呼吸逐渐平稳，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去。
如果艾薇和阿蒂娅用她们治疗伊尔文后仅存的神力直接驱逐赫卡忒后颈那不祥的魔力，弱小的神圣气息只会让它的临死反扑更加疯狂得夺取赫卡忒的生命力，用赫卡忒的生命来对抗她们。
“既然小赫卡忒没事了，我就先去看看伊尔文了，没有我的话，她融合那匕首的生命会有些慢。”阿蒂娅拍了拍艾薇的手，回到了伊尔文的树根处。
幸好卡嘉丽尔带来的果实，用它的生命气息强行撑开赫卡忒和那魔力之间的距离，这才让艾薇把那不祥的魔力剥离而不伤到赫卡忒。
“谢谢你，卡嘉丽尔。”艾薇很是感激。
“是我们要谢谢你，你们救了‘母亲’，救了精灵族，那孩子也感激你们，才会献出她的生命的。”卡嘉丽尔的脸上居然出现了淡淡的笑容。
“等等！卡嘉丽尔！”艾薇开始有些不安：“献出生命...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的护卫骑士吃下的果实，那孩子是‘母亲’生病时结下的最后一枚果实，因为‘母亲’的原因，她的灵魂并不完整，也没有足够的生命力供给，足以让她成熟。”
“即使现在生命力可以得到补充，但是她那残缺的灵魂却无法得到修补。”
“放心吧，能够帮到你们，那孩子.......很开心。”卡嘉丽尔转身离开：“那孩子的灵魂会回到‘母亲’的怀抱，这是我们最好的归宿。”
艾薇却是愣在了原地：“原来...竟是一个未能降生的生命吗............”
艾薇跪坐在赫卡忒身旁，双手交握，为那未能降生的生命祈祷。
愿你的生命能被尊重和珍惜...
愿你能够实现你所有的愿望...
愿你的生活充满色彩和欢乐...
愿你的每一个梦想都能开花结果...
愿你的每一个希望都能照亮你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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