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着你上任不过三年,怎么攒下三进的宅院,二十个庄子呢?”顾静宜故作不解问。
王推官家中并无人经商,家世不显。
按照俸禄,王推官这辈子都攒不下这份产业。
明明是烈日当头,王推官却莫名觉得后背发寒。贪污受贿,这是圈子里不约而同的默契,但是被指挥大人明晃晃的指出来,王推官只觉得大祸临头。
顾静宜见王推官浑身颤抖说不出话,也没有揪着他不放,而是看向另一人,“章同知,听闻私盐利高,不知你可了解?”
被点名的张同知脸色一白,跪到地上。
顾静宜看着众人,状做不经意的指了几个人。
场面如同阎王点卯。
看着肃静的场面,顾静宜冷哼一声,“佛语说,苦海无涯回头是岸。今天在佛门之地,我给诸位一个机会。交出这些年搜刮金额的八成,我可以既往不咎。”
八成?在上官员本就绝望的心更绝望了,这和抄家差不多。
“你们知道今日为什么秦柏,苏归文,井尚川,习览青这几家没来吗?”顾静宜说着,迎着他们诧异的目光,“因为被抄家了,明日家主斩首。男丁服役,女子没入奴籍。”
此话一出,其余人只觉得面前好像坐着一个女罗刹,后背直冒冷汗。
“诸位在此好好想想,若是想好了就将金额写到纸上,你们只有一炷香的时间。”顾静宜说完,起身向院外走去。
大热天的,院子里都是汗的酸臭味。
顾静宜进了客房,一个小和尚恭敬的倒了一杯茶放到桌上。“施主请用。”
顾静宜端起茶盏,水温刚好,入口温热。刚刚说了那么多话,早就渴了,她一口气牛饮了好几盏茶。
“告诉了然大师,允诺的水和粮我会派人在日落之前送上。”顾静宜对小和尚说道。
今日了然在法会上,不仅讲了佛经,还讲了轮回因果,作恶之人堕入地狱烹煮,祸连子孙。
算是侧面提点那些人,作恶在世间有律法惩戒,死后还有审判。
不多时,师爷就将一叠信封拿过来。外院那些人写的东西分别装进信封中。
顾静宜坐在窗边,将信封一个个打开看了一眼。
她现在在云城官职系统拥有最高权限,想要知道什么资料都可以调取,另外又有知音阁在外搜寻消息。
因此对于那些人的家资一清二楚。
其中大部分人还是存着侥幸心理,不肯写实话。
又或者是仗着背后有靠山,即便靠山如今手伸不过来,也不妨碍他们的自以为是。
以为自己不敢动他们是吗?
顾静宜心中冷笑,将看过的信封分成两份。
她指着其中厚厚的一份说,“这些人心不诚,把他们家人都接过来,全家念经诵佛,祈求灾情结束。”
“庙前有一片空地,就让他们在那里念吧。”
顾静宜自认为已经对这群人够宽容了,今日此举很明显。
那些贪污的钱取之于民,今日她要收回用之于民。
明摆着告诉他们,要钱还是要命。
既然这群狗官冥顽不灵,那就别怪她不客气。
“是,”师爷将这群人的名字记下,转身走出客房。
一股热浪扑面而来,明明已经是下午,但是天地热的像个蒸笼。
要是那群养尊处优的少爷小姐在这样的太阳下晒一天……
师爷摇摇头,不敢想那画面。
师爷回到院子里。
院中人听到脚步声,一个个伸着脑袋向外看。
看到师爷一个人回来,忍不住问,“大人有什么吩咐?”
师爷清清嗓子,“大人已经看了诸位交上去的东西,有一些大人被赏赐全家来寺庙为百姓祈福……”
师爷将顾静宜的话转述,点了一部分人的名字。
并且着重提了不能带任何奴仆前来,每日日出前就要到寺前,日落后才结束。不可以回家,寺庙会提供客房。
没被点到名字的人则是可以回岗,往后要忠于职守,做官为民。
顾静宜已经离开了寺庙,如今云城境内已经初步稳定。
她疏通记河的事情已经在推进,下一步就是引流。
在府衙内她有一套院子,专门用来办公。
此时,院子中有一位布衣青年,浓眉大眼。
顾静宜回到院子,一眼就看到青年。
青年眼中闪过一瞬间的惊艳,又被他很好地掩饰。一拱手,“草民参见大人。”
“你是关仲对吧。”顾静宜说道。
此人是顾长远推荐而来,虽然是落榜的举子,但是对于民生却有丰富的经验知识。
顾长远引荐关仲来辅助她治旱。
关仲点点头,“正是在下。”
“来吧。”顾静宜走在前头推开门。
关仲看着顾静宜的背影,心中其实有些失望。从表面看来,这女子实在太年轻了。
他真怕这人浅薄自大,是靠以色侍人才坐上指挥的位置。自己一腔抱负变成对牛弹琴。
但来都来了,关仲决定给对方一个机会。
关仲跟着顾静宜走进房间,入目就是一张接近墙壁大小的地形图。
涵盖了怙江,琉河,记河。
房间中还有一张大沙盘模型,上面是云城县内的记河山地河流走势。
靠墙的地方有一面书架,上面是各种河志,还有以往治理旱情的书籍。
关仲也是爱书之人,看到这么多书忍不住走上前。
顾静宜看到关仲,于是说道,“我想要治理旱情,不过有些地方想不出答案,只能多看看书找找出路。你要是想看就拿去吧。”
“大人想要如何治旱?”关仲问道。
“调水引流。”顾静宜说道。将河道清理只是第一步,还要将他出的河水引过来。
往后实现不缺水,无洪涝。
“我记着记河的上级支流是琉河。”关仲说道,“琉河最近的位置距云城驾快马也十多日,虽然旱情比云城程度轻。但是河道水流并不丰沛,恐怕无法引来水。”
“我知道,”顾静宜说道,她这几日将河道图翻来覆去的看过许多遍,心中早已一清二楚。“我是要从怙江引水。”
“怙江?”关仲愣住,“怙江距此千山万水,怎么可能调水过来?”
他现在觉得指挥大人实在狂妄,想法简直异想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