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的府邸里，二人品着酒
恰似当年
她不语，他不提
不同的是，她靠他怀，他还是没动
“您教的，都是早有预料吗？”
“是。”
“您说的太上忘情，但是冉儿修了师尊的神通，可以有情……对吗？”
“是。”
“当初我修为停滞不前，您给冉儿传功，是掺了不少吧…是怕冉儿想起来吗？”
“…是。”
男人没有隐瞒，她却并没有觉得有多伤心多气愤
她不舍得恨他，不舍得对他说重话
即使是他从一开始的接近自己都是带着目的在骗自己…
但是人做事哪能没有目的呢？
他清醒的选择了自己
对自己的关爱没有掺假，全都真切无比
对自己的传授没有藏私，全都倾囊相授
但唯独，他不允许自己去爱他
从前不能，现在也不能
她不去提这点，他不想要…就算了吧…
他不会娶她
她也不会嫁人
她的封印其实很松动，松动到她只要硬要探寻，就根本拦不住
因为她看过了他的记忆，其中破绽太多太多…
但是他用谎言编织了一层聊胜于无的薄弱防线，只要轻轻一触就会崩塌
但是她愿意为了他去相信
直到上官轻音也提起了这件事
她终于还是破戒了，轻轻的撕开封印，虔诚的观摩着封存的记忆
那一刻，她和那日的身影重叠
尽管她知道，她们同样没有机会
她的师尊很笨，只要有人提起他哪里有问题，他都会去相信，认真的记下来去改
所以他把所有的错都揽在自己身上，尽管世界就像个笑话，迟早会滑落到万丈不复的深渊，但是他还是选择去和整个世界作对，去和天命作对
他真的好蠢好蠢，曾经白月光的死伴随着那一夜的痛深深刻在了他的心里，深深绑定只要一到夜晚他就会想起
直到今生，她才读懂那句“她”是谁
她很好，他也很好
他没有在感情上对不起任何人，只是他不愿意放过自己
她曾经只爱他的眼睛，后来是气质，再然后是身体和性格
只是她只爱他的外在，只爱她看到的标签，只爱他的伪装
后来，她发现他和孔依云相处时并不一样
会真心的笑，会真实的生气，会烦恼有脆弱
她才知道，原来…无所不能的他也是有弱点的
只是她才不在意，他也不肯表现
两世人生，还是在孔依云的身边她才观察出来
但是狸青簪仅是两晚上就发现了
所以她赢过了所有人，东方凌云才会去爱她，才会想要得到她的爱
她明白的太晚，但也不算太晚
她试着去接受，慢慢的，她连带着他的缺点也去喜欢…
也去爱
终于，她仿佛站到了一个孤独的少年面前
他好像变了很多，但是他一直没变
她静静的站着，终于能够理解他
侧目看去，她的身边只有那个温婉的女人在
她终于和她一样，走进了他的世界
……
她看见了他见过的一切，自然知道了他想要做什么，做了些什么
她见到了一个叫闻姝的少年
也见到了默默守护他的神明
她仿佛置身夜空之上，于晚风中陪伴在他的身旁
只是她伸手触碰不到他罢了
她看见了那个少年在吃人的世界里痛苦挣扎着，每天活的疲惫不堪
她看见了那个少年疯了
他幻想有人在爱他，只有这样他的世界才能稍微好上一些
其实那个叫龙希灵的女孩早就死了，后面活着的闻姝只是幻想了一个身上有他希冀的开朗阳光的影子在爱他罢了
那天班主任宣布的其实是：
“今天好好考试，闻姝你也不要在考试的时候和平常一样嘀咕了，大家知道你压力大但是别让监考老师拿这个说你…”
“唉，你们是老师带出来的第一批学生……要是龙希灵还活着就好了，老师还挺喜欢那丫头的…”
于是，少年的泡影破灭了
他活下去的希望被生生剥离了一大部分
他爱的不是她，只是他没有的那旺盛的生命力
但是他之后活着的动力只有妈妈了
但是，他的妈妈也在他考完后死了
………
后来少年遇到了那个亮眼的少女
她也调查出了龙希灵实则死于闻姝口中日期的两年之前
她在观察后明白了：那是他幻想出的爱人
但是她没有戳破
他没有害任何人，他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他只是在努力的活着，才选择这样骗自己罢了
冷秋冉知道少年在幻想有人爱他的时候，没有人能和他共情
只有东方凌云可以
因为他也有幻想过，所以他能理解
但是他很幸运，遇到了能给他真正的爱的女人
而闻姝也遇到了
可惜天命难违，造化弄人…
后来她知道了，叶裴安就是闻姝
所以她的神明大人也来拯救他了
他选择谨慎的按照那个小七所言，暗中推动所有，按照原本的“天定”走下去
可是叶裴安并没有得到幸福，相反他又失去了所有
他终于，又一次一无所有了
就连支撑着他一直走下去的永生也被证实在天息界并不存在
于是，东方凌云沉默了
他回望所做的一切，看着手上沾染的鲜血
他无奈的苦笑一声
就在那最后天崩地裂的时候
他愤怒了，失望了，难过了
唯独没有后悔
因为赋予了他第二次生命的男人告诉他
『人活着永远都有遗憾，不可能什么事都做的最好，回忆和疑惑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会回头看。』
『你不要活在后悔里，就像永远没有最好的，只会有更好的，加油做到更好就够了，做错了将要记住它承认它直面它改正它。』
东方凌云确实也是这么做的，他的遗憾太多太多
是东方古城的那个夜晚，是没能等到的女孩，是惨死被虏的族人，是无法施展全力的父亲，是不知去向的母亲，是最终战死的兄长，是没能看到的原有未来，是夜晚无法直面的自我，是在蓝星看过的人间疾苦，是秘境里痛心疾首的被逼无奈，是千年前明知不可为却还饮鸩止渴的爱，是眼睛活活疼死的剧痛，是24年相守却终要离去的痛苦，是那一战过渡使用能力的疲惫，是被生生断掉四只臂膀的钻心的疼，是最后还是放不下去见的那一眼……
他被命运逼着走，即使宿命已经影响不了多少了，他还是没得选
其实他只要停下来，没有人会怪罪他
但是他还是踏上了这条路
无怨无悔
她无法理解为什么一个人的意志能到这种地步
他背负着太多，但是他从不埋怨
那年最无奈最累的时候，他也是那样平静的看着月亮
命运没有压垮他，压力没能杀死他
他一直走到了今天，没有疯掉
那个天生的杀神接下来了所有人的期盼，一步步活到了现在
他明明是最凶恶的杀神，明明他一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他知道自己是████转世，他也知道只要有这个身份无论怎么释放杀性都可以找这个借口变得心安理得
但是他没有
他在一片陆步彤带他去往的地方，知道了大部分身边之人的真相
他的父亲，是那位██大神转世，他的身边恰似命运的安排，像是在为那个世界争上最后一次
他没有选择退缩，反倒是前所未有的畅快
只是那位杀神，却在那一天把所有的错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或是为了所有人不在仇视叶裴安，或是为了他的失败而赎罪
他一字一句，认真的承认：
“那些事，都是我做的。”
“我就是天息界最大的魔头。”
我是恶人
然而冷秋冉还是纵使他千言万语，还是摇摇头
“不，你是我最好最好的师尊！”
你是我的爱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