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10:20。
“叮咚。”
正上楼的时亦手机传来一条消息通知。
掏出手机一看,唐诗颖发来一条绿泡泡消息。
“她给我发消息干什么?”
时亦不由得眉头一皱,她不会还想让自己给她刷礼物吧。
不是都傍上暴发户了吗。
点进去一看。
“明天有空吗,我想请你跟我去杭湖画一下风景画。”
打开了门锁,时亦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复她,而是先去洗澡。
他也想过,如果直播卖画的话,攒一部分钱应该可以的,但是他心中还是过不去那道坎。
大四即将毕业之际,他曾经站在一个酒店房间里,心如死灰的跟床上一丝不挂的沈雨晴说,自己再也不会碰画画了,因为这群行业的人都是龌龊肮脏之人。
某美术协会领导把时亦原创的画作并且获得国际奖项的【浮沉】,通过手段将这幅画的作者改成了沈雨晴的名字。
那时候...
通过小道消息,原本以为已经得奖的自己,期待学校导师领导跟自己说恭喜的时刻,却没有任何人跟自己道喜。
直到同班的一位同学跟自己说,你的得奖画作改成你女朋友的名字了。
听到这话,当时的自己如同晴天霹雳,呆呆的望着同学离开的背影,意识开始变得模糊昏沉,不可置信、无力的躺在了画室地上。
当时也不知道是谁给自己发的消息,是一个陌生号码发短信来的。
说沈雨晴在跟某酒店跟一个男人开房,房间号是xxx。
那一刻,暴躁交织着背叛在脑海蚕食着理智,目眦欲裂忍不住的发狂嘶吼,猛砸画室里的一切东西。
之后,带着剧痛无比的心情打车前往了那个酒店,没想到到了房间门口,出来的居然是前几天跟自己说,自己已经获得国际大奖的美术协会领导。
他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盯着自己,然后灰溜溜的提起裤腰带就往电梯口跑去。
视线透过门缝,看清楚了床上一丝不挂带着灿烂笑容的沈雨晴,正开心的跟谁打着电话。
直到自己闯进了房间,她先是委屈的说自己是被骗的,然后又开始变化情绪摊牌了,带着不屑和嘲讽。
“你不就一个农村人吗?你得到这个奖项没用啊,还不如给我,得到这个奖之后,我家里的关系可以让我得到更好的发展,你不是希望我们过的好吗?
“现在需要你奉献的时候到了,这事我希望你不要多嘴,不然有你好果子吃的。”
“到时候我会给你一笔钱让你回家娶老婆的。”
“你以为你有点姿色和才华我就看的上你啊?土包子,像你这样的男人太多了,我根本不缺。”
“我家是魔都的,你一个西蜀来的乡巴佬凭什么配得上我?”
...
那一天,成为了时亦人生最黑暗的一天,但他还是忍着爆发极端边缘的情绪,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而得到国际大奖就能出国深造的名额给了沈雨晴,自己的导师明明知道那幅画是自己原创,他却义无反顾祝贺沈雨晴,丝毫没提起自己。
直到毕业后,自己删除了所有关于学校、同学和老师的联系和以及其他有挂钩的存在,不管同学如何说他被带绿帽子真可怜、活该,还是讽刺说那幅画是他偷沈雨晴的,真不要脸。
他也不在乎了。
他开始做起了各行各业的工作,到最后泯灭于众人。
沈雨晴也成为了华夏青年代表的女画家,在美术行业闪耀着璀璨却掺杂着肮脏不堪的光辉。
...
厕所淋浴头喷洒的水不停的冲刷着刚毅的脸庞,时亦从回忆中缓神了过来。
毫无情绪波动的他穿了条内裤,露出着因长年从事苦力,和自身锻炼形成的雕塑般肌肉,走向了桌子前。
点了一下屏幕,上面唐诗颖又发来了两条信息。
“你帮我画,我给你5000元做报酬可以吗?”
还有一句话隔了上句话十分钟发来的,让时亦有点不理解她为什么要说这话。
“世界上最大的牢笼是大脑,走不出自己的观念,到哪里你都会是囚徒。”
这句话他并没有放在心上,但5000元的报酬有点心动。
坐在凳子上凝望着窗外高挂俏头的月亮,倾听着隔壁不知为何今晚有特别动静的邻居。
沉思片刻。
悠长的舒了一口气。
为了家人那点曾经发过誓的尊严算什么?
“可以,明天几点西湖碰面?”时亦打字回道。
消息立马弹来,唐诗颖发来了一个小男孩、小女孩牵手的表情包,消息是,“明天上午11点,我们先去吃个饭,吃了饭再去画,明天我开车,画画的工具都在车里。”
“不去了。”时亦立马回道。
“为什么不去了?哦~原来你是怕我让你请客是吧?”接着是一个小女孩握着拳头的表情包发来。
“我本来就没钱啊,你看我哪天半夜还在卸货,你觉得我有钱吗?”
“我请你好了吧。”
“可以。”
“明天见咯。”一个明天别迟到的表情包发来。
时亦瞟了一眼就切换手机画面,正好今天妹妹做完手术了,可以给家里打个电话。
拨通母亲的视频通话,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苍白虚弱的小脸躺在病床上,时悦珊看见屏幕里只露出脸的时亦,一刹那就笑了起来。
“哥,你又没穿衣服啊?”
时亦脸色有点尴尬,“去去,你的身体怎么样了?”
“还行,手术很成功。”时悦珊开心的表情瞬间颓丧了下来,像是要哭了。
“哥..我...我给家里添麻烦了,我不该乱转弯的...我以后毕业了,我会挣很多钱给你和爸妈的。”
猝然眼角温热,泪珠从两颊滑落,但是哭泣的小花猫表情是那样可爱又假装坚强。
时亦见妹妹已无大碍,笑着安慰她,“行,我以后等你发达。”
这时画面忽地一转,脑海中还是黑头发的父母,如今却几乎白了头、脸色尽显累态的父亲时择东、母亲周秀丽同时出现了屏幕里面。
那一瞬间,时亦摄像头对向了房顶的天花板,身体手脚止不住的颤抖喘着粗气,左手紧捏着嘴巴忍住不哭,但眼眶已经泛起了泪花。
为了不让父母发现自己的窘状,他只能无声泪流满面的呜咽。
“小亦,你那边还好吧,家里的债务你先不要管,我和你爸爸会想办法的,爸妈对不起你,没有本事让你可以娶蔡家的女儿,妹妹的事连累你了,你不要怪爸妈哈。”
头发扎于头后,身穿暗红色老年人t桖的周秀丽笑眯眯道。
可在萧亦看来,父母越是这样假装没事,他越难受,都是自己无能没有本事挣不到钱,让家里受苦。
“时亦,你听你妈的,爸爸会想办法的,你先顾好自己,蔡家那副势利眼娶不娶都无所谓,到时候爸爸给你物色一个更好的婆娘。”
灰色衬衣的时择东出现在了屏幕里,从小到大永远板着脸的他,此刻却展现了很难见到的笑容,也许是妹妹的事解决了,他终于能喘一口气吧。
家里出事后,蔡家就再也没给过时家好脸色看,不帮忙就算了,还在背后偷偷说闲话,时择东也看清了他们的嘴脸。
“爸妈我晓得了,你们放心,我这段时间会想办法挣钱的,先不说了啊我刚下班,我要洗澡了。”
时亦压制着哭声尽量保持正常,暮地匆忙挂断了视频,他知道如果再聊下去,肯定会被发现他在哭。
视频的另一边,知道时亦在哭的时择东,沉默着把还在说挂电话这事的周秀丽,拉去了安全通道标识亮起的楼梯口,苍老布满皱纹的手从庐山烟盒取了根烟,然后点燃深吸一口,烟雾缭绕的双眼望着黑暗的楼梯处。
“时择东,你拉我在这做啥子?”周秀丽问道。
时择东再次吸了一口烟,拧起眉头沉重道,“儿子够难了,现在有啥事不要去麻烦他,剩下的我们自己想办法,刚才你没听到吗,他在哭!”
“啥子?他在哭,我怎么没听到啊?”周秀丽有点慌张的说道。
很快烟被吸的只剩烟嘴,时择东把烟丢在了地上用脚踩着摁了两下,俯身捡起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可他好像一时间腰椎疼痛发作,冷吸着气挺了半天终于挺直了起来。
“按我说的做吧。”他拉开了发出怪响的门,一道光影照在了周秀丽伤心的脸庞,听见儿子在哭的消息,她在门关闭后的黑夜中静止着,半晌无声息的两滴泪从眼角滑落,随后就是内疚的蹲到角落偷偷的抽噎。
时择东无表情的进入到病房门口的瞬间,强勾起笑容步向了时悦珊身边...
...
父母都知道时亦在学校发生的事情,当初有个好心的同学寄了一封信给他们。
他们也明白时亦现在干着什么活,时亦在骗他们,他们也在配合时亦不让他为难,毕竟黝黑的皮肤和长满老茧的手掌不会骗人。
“你见过母亲羡慕别人的眼神吗?你见过父亲苦苦哀求别人的可怜模样吗?老大不小了,你该努力了,别到时候家里出了事情,你除了眼泪一无所有。”
时亦躺在床上,双手枕着头后,沉浸在伤心的自责中。
也许...是时候走出牢笼了。
第二天。
上午10:50。
星期四,阳光明媚。
节假日人头数不尽的杭湖边,却只有三三两两的游客和有钱不用上班的富二代,正在拍照转悠。
白t桖,白牛仔裤的时亦神态略显疲惫,他已经到了杭湖边坐在凳子上,被太阳刺眯着双眼欣赏着杭湖边的美景。
接着一道清新桃子水果香的味道扑鼻而来,然后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