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让我一顿好找。”
顾晓黑色大衣微敞，单肩背着书包还在微微喘着气，碎发散在额前，在北京零下的冬日里，额角竟是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由于两人一站一坐，林乔竟然感受到了一阵来自顾晓的压迫感。
他仰起头，正欲插科打诨几句，看清顾晓额上的汗后连忙刹住：“你跑过来的？”
顾晓没否认，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你在等我？”
“对啊。”
林乔不假思索道，然后就看见顾晓握拳在嘴边清咳一声。
“想吃什么？我带你看看。”
或许是林乔的错觉，他觉得顾晓的心情似乎好了不少。
食堂的人渐渐多了，两人找了个隐蔽的角落。
“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顾晓说。
“你上次签售不也是瞒着我来的。”林乔毫不客气地旧账重提。
顾晓没料到林乔还惦记着这件事，自知理亏不再说话。
“打听一下，”林乔神秘兮兮地俯身微微凑近，“你会是晚上的npc吗？”
顾晓扬眉看了眼林乔：“你猜。”
“我猜不到，你就说一下嘛。”
“说了还有什么意思。”
“不说算了。”
顾晓：“……”
他怎么就忘了，自己一再矜持装高冷的后果，早在高考时林乔提出要回公司的那天就很明确了。
林乔也没想过顾晓会是npc，在他看来，顾晓不像是会参加这种大型集体竞技活动的人，在顾晓的世界观里，与其大半夜在雪地里狼狈追逐，不如窝在宿舍好好看书。
不过……如果，只是如果。
林乔小心翼翼地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顾晓，对方微微垂着头，眼神有些迷茫，一副打击颇大的样子，完全没有察觉到林乔的注视。
如果顾晓在那100人里，毫无疑问，这将是一次令人兴奋的对决。他还真的很期待和顾晓正面battle，他一定会全力以赴，哪怕最后被顾晓亲手淘汰。
不是有那句话吗，“能死在你手里，我心甘情愿”。
和顾晓告别后，林乔回酒店闷头睡了六个小时，然后迷迷糊糊地被陈舟瑾拽起来做造型，半梦半醒间，已经换上了统一的白色队服。
“程夏和他们还没录完。”化妆室里，南默一边让造型师卷头发，一边诧异道，“他们是早上八点进去的，已经快12个小时了吧？”
“正常，”陈舟瑾刚结束和赞助商的电话，“《失落遗迹》录制时间最长的记录，你们知道有多久吗？”
没等大家回答，陈舟瑾就给出了答案：“14个小时。”
“《齐物论》。”方书冉接道。
“不错。”陈舟瑾点头，“《失落遗迹》第二季第九期的《齐物论》，从上午九点录到晚上十二点，如今当红的四小花旦之一岑茜茜，就是当年那期节目的嘉宾之一，她当时的身体实在吃不消了，录制结束后支撑不住，直接被送医院去了。”
南默震惊：“这么严重啊，还进医院了？”
陈舟瑾叹了口气：“她入戏太深，情绪起伏太大，加上录制时间长，身体遭不住了。”
“不过《齐物论》确实是《失落遗迹》所有节目里，口碑排名前三的本子，岑茜茜也算因祸得福，从小网红飞升到了二线女演员，和李婉淑一个咖位了。”
“那小宋行吗？”南默忍不住担忧道，“我们上次录的时候也就九个小时，没过多久，开春之后他的身子就垮了，一垮就是半年，程夏和前几天还说他又生病了吃不了辣……现在都十个多小时了，他这身体能撑下来吗。”
方书冉沉默不语，微蹙的眉心表示着他也有同样的担心。
“说起来，小宋的身体好像是突然就变差了，明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没这么虚弱啊。”南默喃喃自语。
林乔闻言一怔，困意荡然无存，不安感随之在心中蔓延。
确实，他六月份第一次见宋若言的时候，对方还是阳光温柔的学长，虽然彼此之间都是第一次见并不熟悉，但宋若言为人很亲切，给人很舒服的感觉。
和之前的宋若言对比起来，现在的宋若言虽然还是那个温温柔柔爱笑的人，身上却好像少了几分人气，多了几分似有似无的疏离。
明明已经认识快三年了，反而多了距离感，而林乔又因为一直与宋若言朝夕相处，竟然没察觉到丝毫的不对。
明明宋若言本不该是这样的人。
看来得找时间谈一谈了。
林乔的心中有了想法，和众人一起去了录制现场。
循规蹈矩的开场仪式后，场子热了起来，林乔戴上眼罩，被黑衣人指引到某一处位置，等待游戏开始。
浓浓夜色中，学校的灯光虽然明亮，但依旧无法驱散那弥漫在空气中的寒意。
林乔为了好看，没穿那件长款羽绒服，如今双手揣着兜，冷得直打哆嗦。
摘下眼罩后，林乔先原地做了套八段锦，保证身体热起来后，才战战兢兢地开始寻找指定物品的线索提示卡。
三天前，北京下了场大雪，到现在积雪都还没化，北大因此更显古色古香，建筑古朴典雅，与雪景相互映衬，别有一番韵味。
可林乔没心思赏景，因为他才走了五分钟，就收到了100位学生开始行动的消息。
为了确保学生的学习不受影响，节目组规划了活动范围，范围缩小，逃跑也困难许多，这对于本身就看不懂地图、分不清东南西北、在白天也会迷路的林乔来说，简直是难上加难。
“……”
他和那道黄色的警戒线大眼瞪小眼，叹了口气。
此路不通，原路返回。
————
夜风经过，带起一阵寒凉。
方书冉皱着眉，借着路灯查看手中的提示卡，还没看完就听见一阵急促轻微的脚步声，连忙躲到蔡元培像后。
“我去这边，分开找吧。”
“行。”
“你想抓谁啊？”
“书冉呀！我就是为了他才报名的。”
“祝你成功啊。”
“……”
方书冉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待两人走远后，从阴影里慢慢走出来。
“沈醉樽前长不归……”
路灯下，方书冉看清了提示卡上的字，若有所思。
另一边，兜兜转转了半天还没找到提示卡的林乔发现了方书冉，人生地不熟的他终于找到了家人，兴奋地一路小跑过去，想与方书冉汇合。
“方……”
“啪——！”
“叮——玩家林乔生命值-1。”
事情发生的太快，以至于林乔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起来，就被人推了个踉跄，往前扑腾了两步才站稳。
林乔：“？”
方书冉：“……”
“对不起了林哥。”贴“?”的男生双手合十道歉。
“啊？”林乔还有些蒙圈，“你，你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跟一路了。”男生诚恳道。
林乔：“……”
他一脸茫然，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迷茫和困惑，显然不知道自己这块肥肉已经被黄鼠狼盯上很久了。
“干嘛呢你，长点心吧。”方书冉哭笑不得，一边警惕着四周随时可能出来偷袭的人，一边退出了这场还未开始就已经结束的战斗。
林乔终于消化好了自己因为“认亲”而惨遭first blood的现实，一言难尽地朝男生招手：“来吧，你要问什么问题。”
男生从口袋里拿出一沓纸条。
林乔有些为难道：“……我不会叠星星。”
“不是让你叠星星，是让你抽的。”男生被林乔的脑回路噎了一下，“公平起见，这里有十张纸条，分别是十位不同的同学写的，你挑一个回答就好了。”
“这和我之前听说的不一样啊。”林乔小声嘀咕，双手合十祈祷了一下，抽了张字条。
【你现在最想见到的人】
“呃。”林乔眼睁睁地看着男生变戏法似的掏出了个测谎仪。
男生微笑道：“思考好了就可以把手放上去了哦。”
林乔：“……好的。”
现在最想见的人？
林乔自然知道这个问题应该如何回答才会圈一波好感。
父母，恩师，老队友，只要打个感情牌，后期配个bgm和回忆录，拿个热搜前十不在话下。
可碍于测谎仪，林乔犹豫了。
这东西他们团综里也玩过，威力真是不试不知道，一试吓一跳，酥酥麻麻的电流贯彻全身，让人精神为之一振，天灵盖都能给你掀开，半条手臂能麻上个十秒。
况且，要真被揭穿撒谎了，那可是直接淘汰没得商量的，从录制开始到现在，还没到一个小时，林乔的放送量实在少得可怜，真就这么走了，这一趟算是白来了。
但要问他现在最想见到的人……
脑海中闪过很多人，每一个浮现出的名字都被林乔划掉，再心虚地想下一个，直到记忆中可能想念的人全部排除，只剩下了一个。
林乔咬了咬牙，心中暗自叹息一声，最终还是不得不承认，他在这一刻很想见顾晓。
但这是能说的吗？
不能吧！
林乔内心挣扎着。
除了陈舟瑾，王笑语，乔薇和顾晨曦，还有谁知道他和顾晓认识啊。
更何况，他到底为什么想见顾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