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御史大夫府上,晚宴。
李桃花带着两个如花似玉的闺女出现时,上前打招呼的人不少,主动与她攀谈的人都是四五品官员的夫人。
在这样的宴会上,最低阶的就是四五品的,再低些就没有资格收到帖子了。
贵妇圈也分为三六九等,瞧这一组又一组的小团体,就怕别人不知道这些贵妇是如何拉帮结派的。
其实从贵妇们的交往就能看出男人们在朝中的关系。男人在朝中是死对头的,夫人们在各个宴席上也会斗得你死我活。
“那位就是御史中丞唐大人的继母?”朱夫人问着旁边的人。
那人说道:“是她。”
“她旁边有两个姑娘,哪个是她生的那个?”
“长得明艳的那个就是。另一个是唐大人的亲妹妹。”
旁边几个夫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是宫家的,正是宫家大房夫人,也就是宫千淼的亲娘。另外几个是吏部官员的夫人。
朱家那位大公子看上了新贵唐逸尘的继妹的消息已经传开了。这几日还有人偷偷去唐府门口转悠,想要看一看秦徽音的模样。还有人在市面上求画,想要知道这位刚入京不久便艳名远扬的女子到底长成什么模样。可是,没几日,那些人不是断手就是断腿,彻底老实了。
“的确生了一副好模样。”朱夫人淡道。
“不仅有副好模样,听说还是个财神爷,惯会经营之道的。”旁边的夫人说道,“哪家要是娶了这样的主母,还怕家宅不兴吗?”
“我们这样的世家哪个不是家底殷实?娶妻娶贤,那才是兴盛不衰之道。”朱夫人淡淡地说道,“靠着商贾之道,还想兴家?”
那位夫人本是想拍马屁,结果拍到了马蹄上,讪讪赔笑,再不敢说话。
朱夫人朝旁边的老嬷嬷示意,后者领会到她的意思,悄悄退走了。
“我去别处走走,你们随意。”
“朱夫人慢走。”
李桃花带着秦徽音和唐绿芜在府里走动,赏赏景喂喂鱼,遇见主动攀谈的又互相介绍一下,刷个脸熟悉一下。
朱家的仆人过来时,李桃花身后的婢女茹娘是最先察觉的。
正好朱红袖等人也来找她们玩了,她把两个姑娘支开,在原地等着那老嬷嬷靠近,然后应了对方的邀请,跟着那老嬷嬷去了亭子。
“这位就是朱夫人吧,有礼了。”李桃花行礼。
朱夫人点头,指了指对面:“请坐。”
李桃花道了谢,坐在她的对面。
老嬷嬷端来茶水和点心,然后站在朱夫人的身后,端正得像个木头杆子。
“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唐夫人应该知道我的来意,也知道我想说什么。我那轩儿是个极孝顺的孩子,心肠好,才比状元。他是府中嫡子,以后的家业都是他继承的。这么好的亲事,贵府却迟迟不肯应下,莫不是也像那些庸俗的人一样只看重皮相?恕我直言,再好看的皮相也有年老色衰的时候。贵府的小姐的确长了好模样,但是这世间最不缺的就是既年轻又好看的姑娘,贵府的小姐又能年轻几年呢?”
“夫人这样说我就不认可了。皮相要是不重要,男人为什么会三妻四妾?男人纳妾,难道不是想要好看的皮相吗?皮相要是不重要,夫人们又何必燕窝鱼翅地吃着,上好的养颜膏用着?皮相当然重要,更何况我闺女长得好看,当然就应该找个如意郎君才是绝配。”
“所以,贵府真的要拒了这门亲事?”朱夫人脸色难看,“理由竟是如此好笑。”
“这门亲事不合适,当然要拒绝。贵府还是另择良缘吧!我家这个性子野,实在不适合做高门贵妇。”
“朱夫人,我到底找你,你居然跑到这里来躲清净来了。”一道带笑的声音响起。
朱夫人听见这道声音回头,在看见来人时,刚才的愠怒消失,站起来朝着那位夫人行礼:“陈夫人。”
李桃花捏了捏绣帕,跟着朱夫人站起来,转身看向那位陈夫人。
陈夫人在看见李桃花时,眼里闪过异色。瞧她一点儿也不惊讶,显然早就预料到了这样的场面。或者说,她就是看见她才过来的。
李桃花在那日见到龚嬷嬷时就知道那个死老婆子会回去向她的主子汇报,她也推算过各种再见的场景,原来并没有想象中的轰轰烈烈,心里很平静,毕竟那些往事已经成了前尘。
“这位是……”陈夫人疑惑地问。
陈夫人是个容貌普通的中年妇人。是的,普通。毕竟她年轻的时候就长相一般,现在老了,当然就更普通了。
李桃花只比她小五岁,但是站在她的面前,颇有两代人的感觉。
“唐夫人,这位是伯爵府陈夫人。”朱夫人向李桃花介绍这位不速之客。“陈夫人,这位是御史中丞唐大人的母亲唐夫人。”
“御史中丞?莫不是如今正得圣宠的那位?”陈夫人打量着李桃花,眼神不善。
“可不是,正是那位。”朱夫人的眼里闪过看好戏的神色。
那位唐大人年纪轻轻颇有些初生牛犊不怕虎,在朝中得罪了不少人,陈伯爵便是被他得罪的人之一。
“你们在聊什么,莫不是看见我来了,不说了?”陈夫人坐下来。
李桃花这个时候是不能走的,要是走了反而显得她心虚。她看见朱夫人坐下了,也跟着坐下来。
“咱们女子聚在一起除了说妆容、男人就是孩子了,刚才与朱夫人聊了几句孩子。”李桃花笑道。
“说起孩子,唐夫人有几个孩子?”陈夫人说道,“唐夫人长得真像我认识的一个人,不过她可没有唐夫人的好命,只是一个低贱的妾室。可见啊,人与人之间就是这么奇妙,明明长着相似的容貌,命运却天差地别。唐夫人能养出唐大人这样的青年才俊,自身的才学怕是很不凡呢!”
“陈夫人过奖了。我的情况想必许多人都知道,我也不瞒着,我亲生的孩子只一个,她爹姓秦,我与她爹情深,哪怕后来改了嫁也不愿意她改姓。我现在的丈夫有三个孩子,我祝如已出,几个孩子也孝顺,视我为为亲娘般,便是我那正当官的大儿子,他对我也是格外的敬重的。至于才学,我一个乡野村妇哪里懂得什么是才学?先夫是个读书人,教我识了几个字,我勉强没成为一个睁眼瞎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