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临安,月华倾泻,照在盛开的梨花上,显得格外唯美。
临安皇家别院内,太监领着长相俊朗的青年,穿过蜿蜒长廊,直奔太后住处。
太监轻叩房门,“太后,四皇子前来请安。”
屋内一片寂静,无人应答。
半个时辰后,太后身边大宫女方姑姑开门,笑道,“方才太后小憩,这会儿才醒,让殿下久等。”
承桑溪亭眉眼带笑,嗓音悦耳,“姑姑哪里话,能得太后召见,是臣之幸。”
方姑姑笑道,“四殿下客气,太后还等着呢。”
承桑溪亭点头,跟在方姑姑身后进去。
“臣参见太后!”
裴太后缓缓睁眼,打量着眼前人,眉眼温润俊朗,与他母妃一样,乖顺。
她满意点头,“快起来,赐座。”
“谢太后。”
“溪亭在扬州已有数十载,可有想过回去?”
承桑溪亭不卑不亢,“回太后,孙儿在临安养病,乐得自在,说不思念京城是假,但,临安也不差。”
“你的那些兄弟啊,平日里忙的脚不沾地,”裴太后叹息道,“哀家这么多孙儿,却没有体会过儿孙绕膝之乐,连见一面都只是请安。”
承桑溪亭眉眼带笑,“想来,皇兄皇弟都是替父皇分忧。”
裴太后说道,“也罢,这次便同哀家回去,临安的大夫哪有太医院好?”
承桑溪亭抿唇,纠结道,“可父皇那边。”
裴太后含笑,大手一挥,“陛下那边哀家亲自去说,行了,哀家乏了,你且下去吧。”
“是,臣告退。”
回到住处,承桑溪亭虽是住在皇家别院,可他院内干净整洁,翠竹环绕,没有一丝华贵之物,满屋子都是摆放整齐的书册,笔墨纸砚十分廉价,可纸上的字却十分小巧秀气。
桌案前,他掌灯夜读,却怎么也看不进去,良久,他轻叹,自暴自弃放下书,揉了揉眉心,裴家的野心越发大胆。
看来裴家已经掌控不了太子了,不然怎么会将目光放在一个罪妃之子身上。
承桑溪亭心情大好,不就是想要个听话的皇子吗?那他收敛收敛,一定听话。
月明星稀,承桑晏温立于梨花树下,衣袍随微风摆动,他望着黑夜中的月轮出神,
“听说太后召见四皇弟,”承桑祈夜朝他走近,手里提着两壶酒,说道,“不过,来了这么久了,我还未见过四弟,你可见过?”
承桑晏温回神,靠着梨花树坐下,抬头望着他,眸中带笑,语气真挚,“皇兄还不了解我?我这几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见过四皇兄?”
承桑祈夜挑眉,满不在乎坐他身旁,他将其中一壶酒递给他,“也罢,我是搞不懂裴家了。”
承桑晏温接过酒喝了口,“今日怎么没瞧见你那小伴读?”
“玩累了,现已歇下,”承桑祈夜解释,“我们这么平淡坐一起的日子很难得,真怀念从前啊!”
承桑晏温挑眉,喝着酒,没有接话。
从前,他们的确有一段相处美好和谐的时光,藏在他们心中,不可言说,难以见光。
翌日,裴太后跟孝宣帝聊了许久,期间,没有听孝宣帝提及四皇子,直至回京当天,才开口让四皇子一同回京。
临走前,承桑溪亭意味深长看了眼他居住的别院,御船上,裴子卿敲响了他房门,两人聊至后半夜。
承桑溪亭全程陪笑,俨然一副怯懦皇子模样,待人走后,他立马收回笑,眼神暗淡无光,原来是要他杀太子啊~
他嗤笑,也不是不可以,还可以随两个,将他们三兄弟全杀了!不!他要杀了所有皇子!
京城。
当日鸣嘀响后,援军赶来,承桑知许以“带着沐熙世子在扶桑山庄小住,两人在玄山游玩恰巧偶遇”为由,替云华解决了麻烦,光明正大护送云华回京。
到了京城,柳扶光直奔安王府报平安。
沈鹤辞高兴的一把抱住他,语气中带着藏不住的雀跃,“哥哥,你终于回来了!在梧桐城吃的好吗?有没有受伤?”
“你都瘦了,肯定吃不好也睡不好,”沈鹤辞打量他一圈。
柳扶光哭笑不得,拉着他坐下来,“一切都好,对了,京城这边怎样了?”
“京城来找哥哥的帖子我都以你旧疾复发给推脱了,”沈鹤辞给他倒茶,“期间,二殿下来拜访过,我便说哥哥不便见客,待病好以后亲自拜访。还有礼部尚书之子何霄云来过两次,这人小时候与哥哥是一道人,待人温润宽厚,人品是京城公认的好。”
柳扶光眉眼弯弯,抿茶,笑道,“多谢。”
“哥哥还跟我说什么谢?”沈鹤辞笑道,“对了,圣上南巡也快回来了,听说四殿下也跟着回来了。”
他自顾自说道,“看来京城又要热闹几分,还有,据说钦天监已经在看哥哥与宸王的婚期,到时候兄长可以回来小住一段时间。”
柳扶光听的眼皮直跳,“这么突然?”
沈鹤辞点头,“是挺突然的,不过这也算意料之中,迟早的事。”
柳扶光点头,没多想。
四月中旬,帝王南巡回宫。
宫门口,承桑梧秋一袭杏黄太子服,携百官恭候帝王回宫。
孝宣帝和太后走在最前头,朝承桑梧秋走去。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承桑梧秋跪下行礼,“儿臣恭迎父皇、太后回宫。”
孝宣帝虚虚扶起他,满意称赞,“不错,太子将国事处理的很好,当赏。”
承桑梧秋谦逊道,“父皇教导有方,儿臣不过处理些琐事罢了,还有许多拿不定主意,烦请父皇请教。”
孝宣帝爽朗一笑,“来御书房。”
承桑梧秋一脸惊喜,“是!父皇!”
人群中,看清承桑梧秋样貌的承桑溪亭眉头微蹙,抿唇,若有所思。
“四殿下。”
承桑溪亭回神,见周遭大臣走的差不多,见眼前太监,他谦逊道,“公公唤我。”
胡一眉眼一弯,笑道,“老奴胡一,是太子殿下的人,得知四殿下回京,太子便派人修缮了四皇子府,命老奴带殿下过去。”
承桑溪亭了然,笑道,“有劳公公。”
“四殿下客气。”
胡一带着承桑溪亭在宫内转,路过带锁的宫殿,他顿住脚步,问道,“公公,为何这宫殿落了锁?”
胡一赶忙说道,“殿下,这是先皇后居所……您看……”
承桑溪亭点头,“走吧。”
太子府跟四皇子府仅隔一条街。
胡一说道,“太子殿下嘱咐,殿下若有什么难处便可找他。”
“多谢。”
“四殿下客气。”
推开大门,亭台楼阁,寒青包围四周,杨柳自然而然吹入流水,亭台水榭,黄石假山,流水曲径通幽,带着很明显的扬州风格。
承桑溪亭眼前一亮,白墙灰瓦,花木石山繁多,曲水、溪流、池塘清澈见底,格外清新雅致。
他一言不发,由着胡一带他逛王府,逛完整个王府,承桑溪亭给他塞了一袋银子,“今日多谢公公,这点心意,还请您笑纳。”
胡一赶忙摆手,“殿下真是折煞老奴了,这都是老奴该做的。”
承桑溪亭眉眼带笑,“公公客气,这也是我的一点心意,您就收下吧。”
最终,胡一还是没有收下银子,对他来说,他不过是完成了太子殿下交代的任务,没有这个必要收这银子。
御书房内,孝宣帝端坐上方,语气平淡,“不知是什么事让太子如此苦恼?”
承桑梧秋跪下行礼,“儿臣顺着军械查到云州梧桐城,发现军械运至其知州云扎手里,现下,云扎死在了梧桐城凤凰节当晚,儿臣让人审问其子云行之,据他所说,军械乃金余金大人派人运过去,云扎跟金余五年前便有了联系。”
说罢,承桑梧秋将搜集的证据呈上来。
万一下去接过承桑梧秋手里的证据呈给孝宣帝,他翻着两人来往信件,看不出喜悲,良久,他才开口,“传金余。”
金余急匆匆赶来,额间冒着汗,扑通一声跪下,“臣罪该万死!还请陛下恕罪!”
孝宣帝眸中带笑,却让人不寒而栗,“金爱卿这是何意?”
“臣今日回府,发现家中大伯鬼鬼祟祟,臣心中疑惑,于是跟了上去,”金余与其陈垦,言辞激烈,“哪成想大伯商量要与太子殿下带回来的一个犯人见面,还请陛下惩罚!”
承桑梧秋垂眸,嘴角勾出一抹笑。
孝宣帝挑眉,没有接话。
“臣趁着大伯走后,去了他书房,没曾想翻到了……还请陛下过目!”
万一心领神会,上前接过金余手里的账簿、书信呈给孝宣帝。
孝宣帝翻开账簿,里面详细记录了金家大房跟云扎的银钱往来,以及金余手迹的书信往来。
金余朝孝宣帝磕三个响头,语气诚恳,“臣忠于陛下!绝无二心!”
孝宣帝眸色暗沉,眼里瞧不出喜悲,他盯着金余。
被帝王审视,金余头皮发麻,不敢瞧他,脸上没有半点心虚。
“既是如此,此事便交予太子来办,事情水落石出前,爱卿便暂时在府中待着,你可有异议?”
金余猛地抬头,赶忙说道,“臣多谢陛下!”
宸王府,藏曦院内,满院东风,海棠铺绣,梨花飘雪,柳扶光躺在摇椅上晒太阳,脸上盖着书,好不惬意。
承桑知许从宫中急匆匆赶回来,便看见一袭红衣锦袍悠闲躺摇椅上晒太阳,跟只猫似的,他屏推了所有人,缓缓走近,轻声唤道,“钰安?”见他不回应,承桑知许蹲在他侧边,一边拿走他脸上的书,一边遮住他双眼,免得太阳晃着他。
“钰安?”
见他睡着了,承桑知许心里委屈,明明说好等他回来陪他夜夜笙歌,怎么就睡了?不忍心将他唤醒,承桑知许便痴痴望着他睡觉,若有所思。
柳扶光睡到自然醒早已日落西山,承桑知许被他睫毛拍的手痒,轻唤,“钰安。”
柳扶光愣了一瞬,随后双手握住挡在眼前的手,说道,“郎君松开,我想看你。”
“怎么不回屋里睡?”承桑知许慢悠悠松手,他将柳扶光一把抱起来,随后自己坐上摇椅,让他跨坐在自己腿上,双手环住他腰,委屈道,“你睡了许久。”
“春日暖阳,我本想在太阳下看会儿书,”柳扶光俯身亲一下他,解释道,“哪知看着看着眼皮开始打架,让郎君久等了。”
“是啊,”承桑知许恶劣将他后背轻轻往下压,在他耳旁蛊惑道,“世子怎么赔偿我?”
柳扶光轻笑,双眼含情,“王爷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柳扶光还想说什么,可对方并没想给他这个机会…………下人早已被他招呼走,此处连暗卫都没有,山茶花与青莲跨越时空的河朗在同一时节相遇,一个时辰后,柳扶光让他回屋。
承桑知许笑道,“回去了世子怎么谢我?”
柳扶光咬牙说道,“随你。”
彼时,屋外狂风暴雨,电闪雷鸣,屋内的一切声响都变得破碎,朦胧。这场暴雨来得蹊跷毫无征兆,又断断续续,直到持续到后半夜才勉强停下,藏曦院的蜡烛也在此时吹灭,一夜无梦。
翌日午时,承桑梧秋坐在正厅悠闲喝茶,他抬眼便瞧见神清气爽雕的承桑知许缓缓朝他走来。
“皇兄怎么来这么早?”
承桑梧秋放下茶盏,打趣道,“午时,不早了。”
见他心情愉悦,问道,“扶光昨日在你这儿?”
承桑知许坐他身旁,抿茶,笑道,“嗯,昨日电闪雷鸣,他睡眠浅,到后半夜才入睡,现下正睡着呢。”
承桑梧秋没多问,说道,“昨日审了金家大房。”
承桑知许一脸正经,“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