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方山因着山腹藏有焚火缘故，山高林密，草木异常繁盛，以致凛冬都不枯。
此时，一群灰头土脸的人坐在林间休整。
他们中有男有女，只当是哪家商行苦力赶了几天路，路上随意寻了个地方吃饭歇脚。
魏楚端着一摞面碗穿梭其间，嘴上招呼着伙夫再添一把柴。
他其实也连轴转了好多天，又刚翻山越岭了一个晌午，尽管一身疲惫，竟还能在起锅间隙抽空洗了把脸。
身穿黑衣獬豸暗纹的龙翼卫们，烧火的烧火，添水的添水，下面的下面，忙得不亦乐乎。
距离稍远些的一端，坐着休息的人就穿得比较乱了，整个五颜六色，色色俱全。
魏楚收回羡慕的目光，叹了口气，暗自骂自己蠢笨。
好好的同那些人比什么划拳，自己这边整整三十个人，三十个人皆输。
代价便是，要解决所有人的每日的朝晚食水。
三大锅素面很快就煮好了，众人当即端着碗挑了面埋头吃起来。
蔡小露面露苦恼，迟迟没有动筷子，顶着两个黑眼圈望着林海叹息。
“明天才能吃上烤兔子。”
这是双方谈好的饭食方案，隔两天见一次荤。
实则是此地近边境，炊烟和荤味易传的远，减少不必要的麻烦罢了。
月影笑着说：“小露啊，你说咱们主子和那位世子大人此时此刻在吃什么？”
蔡小露露出迷茫的表情，无辜地摇摇头。
月影接着说：“那处黑矿彻底垮塌被封了，主子他们只可能从地下逃走了。你觉得他们能吃上什么好东西，他们不是神仙，总得吃东西才能活下去。但是这荒山野岭的，且又在地底，能有什么好东西吃。若是咱们寻人的吃的甘旨肥浓的，你猜主子知道了，咱们会不会好过？”
江显站起身要去换碗，听得最后一句话，用力拍了他的头一下，“你和疏林比，就败在这张嘴上。”
月影嘀咕道：“和咱小露开个玩笑嘛。”
魏楚也凑了过来，斜眼瞪他，“我家世子可没你说得那样小气吧啦的，再说了，有我家世子在，总不会饿到你家主子。”
“那韩继超也是有大能耐的人，那得事先在里面填充了多少火药，才能让那么大一座矿山塌成一座废墟？那人是修得通天遁地的法术不成，直接凭空消失了？”
这会儿工夫，江显已经端了第二碗面来吃，闻言再次对自家主子的高瞻远瞩心生佩服。
“他应是从白水河逃脱了。我家主子说，那暗河里有毒，就算人沾了不死也得脱层皮。我家主子还说，若是生变，不用管那人死活，迟早会在京城再见的。”
魏楚面露怀疑，“那你家主子有没有说，她和我家世子会掉入吃人的裂缝？”
埋头吃饭未发一言的疏林闻言，立时抬头看向他，眼神冰冷。
江显见状笑道：“可以理解可以理解，毕竟这是咱们第一次合作。以后有得是机会，让你们像这次划拳一样，甘拜下风。”
魏楚并他这边的一众人听得脸一红，差点咬碎了银牙。
这帮江湖客，欺人太甚！
月影朝着江显竖起大拇指，论拿话噎人，还得是他。
疏林已经默默吃完了饭，拿着一张简易山水舆图在看，正看着，就见一个脑袋凑过来。
莫不语嘀嘀咕咕，“难道是我们彻底找错了方向？”
一阵沉默过后，疏林把他脑袋拨开，指着一处标记问：“这是什么地方？”
莫不语盯着他手指指向的位置看了过去，半响才开口，“那是边境线，五方山西北边缘。不过那地方被特别标出来并不是因为边境线的缘故，而是另有缘由。”
闻言，众人纷纷转头看向他，等着他的下文。
莫不语低下头，忽视众人视线，缓缓道：“那里有一处古时遗迹，叫千佛列柱。”
“相传古时五方群山中曾有三色古国，名鬼梁，赤水流过，黑色山脉，金埋其中。那样一块宝地自然遭各方觊觎，不日便有兵马至，烧杀抢掠，三色国国民尽死，血流成河，变成了一座深山里无人的孤城。可能是怨气太重，到那里的人不久就会无缘无故死亡。久而久之，成了一处谈之令人色变的鬼地。于是，便有那中原大国于那处建了千佛列柱用来超度亡灵。”
莫不语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抬头便见大家齐刷刷地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讲。
“那地夹在彩云岭和驿马岭之间，往北十里处便是倒马关。倒马关兴盛时期，日日商旅不断。后来边境线南移，南北往来的商路往东移到雁门关，那处便荒废了。”
蔡小露轻声道：“这还是我第一次见他讲这么多话。”
江显也跟着点头，“难得难得。虽然是传说，但咱们都见识过那座大矿，那传说怕是有八九成是真的。”
疏林盯着那处有些出神，过了片刻，开口说：“明日一早，就去这处看看。”
月影偏偏不服地说：“怎么，去拜佛吗？”
江显朝他呲牙：“别又把人惹急了，小心他把你祭天。”
月影哼了一声，闭上了嘴。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皆不敢再开口。
却说此时的天坑内，萧则玉和魏无忌也是刚食过烤鱼和野果，正悠闲地享受留在此地的最后时光。
魏无忌想了想，还是说出了自己的顾虑，“从幽闭的水路逃生，于我如同一条死路。”
萧则玉微眯着眼看他，安抚道：“那水道过了狭窄处便宽敞许多，容你我两人同进同出无碍。届时你专心运功闭气，我带着你走。等到了可以换气的水道，我们便一程一程地前进。”
“那水道多长？”
萧则玉于脑内粗算一下，“估摸着有个二十里？我游过了三个换气地才回转，一里一换气。这点距离，我勉强可游出去，带着你，我们中途至换气点多休息一刻钟，应当没什么大问题。”
魏无忌也开始演算那水道的长度，又说：“万一那水道中间坍塌阻塞怎么办？”
萧则玉笑，“总要试试才知道，敢问魏世子，可愿与我同行赌一场？”
魏无忌听得呼吸一顿，他望着她灿若星辰的眸子，那里面有他的倒影。
只见她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带着一往无前的坚定，誓要等他一个答复。
魏无忌想到了前几日夜里那次，他们也是这样对望，等着对方开口。
这一次，对视了片刻，魏无忌扯起唇角，说：“好！”
独属于两个人的冒险，便是赌上一场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