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屋外传来一阵清脆的铃声,随着铃声越来越近,伴随着脚步声响起。
蔡永康似有所感,打开库房的门,走到走廊的窗户前往外看去。
只见巷子里,三道高大的身影踏着三步赞走来,他们身穿鲜艳的官将首服饰,头顶日头香,脸上画着浓墨的油彩,手持法器,周身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威严。
家豪民宿大门前,河童因为没有成功泼墨而心有不甘,盘旋在门口试图找机会进去。
听见铃声和脚步声,河童转过身,对上三名官将首。
只见官将首们迅速分散开来,各自锁定目标。
一名官将首手持鲨鱼剑,剑身闪烁着寒光,他纵身一跃,剑锋直指河童。
另外两名官将首一左一右双面夹击,堵住河童的路。
河童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鲨鱼剑劈成两半,黑血喷溅而出。
劈死河童的官将首当即走到大门前敲了敲门,蔡永康看出那人是陈英达,眼前一亮。
“达叔!”他站在窗户前挥舞手臂。
官将首开脸请神后,禁忌说话。
陈英达见蔡永兴没事后,利落转身和同行的两名官将首离开。
蔡永康一瞬不瞬的看着陈英达三人离开的背影,脑子里突然浮现出父亲教自己学官将首的画面。
半晌,蔡永康一咬牙,转身跑进库房。
他看着跪在妈祖神像前的陈阿嬷,犹豫两秒后,出声说:“阿嬷,我想出去和达叔一起打鬼救人。”
陈阿嬷正在虔诚念诵《太上老君说天妃救苦灵验经》,听见蔡永康的话,她并未停止,继续念诵着。
蔡永康的目光在陈阿嬷和门外之间来回游移,耳边还能听到街道上妖怪的嘶吼声和官将首们打鬼的声响。
“阿嬷,让我出去吧!”蔡永康的声音带着哀求,眼眶微微发红。
“我知道外面危险,但我想要尽一份力,作为官将首去救人杀鬼!阿嬷,如果爸爸还在,他肯定也会冲出去的,不是吗?”
陈阿嬷依旧没说话,低着头继续诵经。
蔡永康这时注意到妈祖神像旁边放着的茭杯,眼神一顿,快步上前将其拿起。
“阿嬷,您不是说过吗?如果妈祖娘娘同意,就让我去当官将首!我现在就求妈祖娘娘给个明示!”
他说完,不等陈阿嬷回应,便将手中的茭杯高高举起,闭着眼睛低声念道:“妈祖娘娘,如果您同意我去打鬼,就请给我一个圣卦!”
茭杯从他手中落下,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最终“啪嗒”一声掉在昏暗的角落里。
因为光线太暗,茭杯的影子模糊不清,蔡永康急忙跑过去,想要看清卦象。
“阿康,别看了。”陈阿嬷的声音突然响起。
蔡永康一愣,回头看向陈阿嬷,眼中带着不解。
“阿嬷,我还没看清卦象,万一妈祖娘娘同意了……”
“颜料拿来。”陈阿嬷打断他的话,目光直视着他。
蔡永康愣住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颜料?”
陈阿嬷叹了口气:“你拿压岁钱买的那些颜料,不是一直藏在库房里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偷偷摸摸画脸谱的事?”
“还有英达送你的头盔和衣服,也藏在库房里吧?”
蔡永康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结结巴巴地说道:“阿嬷,您……您怎么知道的?”
陈阿嬷没有回答,只是伸出手,语气坚定:“还不快点拿出来?”
闻言,蔡永康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忽然想起陈阿嬷之前说过的话——
“妈祖娘娘要是答应,我就答应你。我不仅答应,我还亲自为你开脸。”
蔡永康的眼眶湿润起来,他转身走到一处柜子前,翻出那盒被他小心翼翼藏起来的颜料,双手捧着递给陈阿嬷。
“跪下。”陈阿嬷道。
蔡永康当即照做。
陈阿嬷接过颜料,打开盖子,用手指蘸了一点,轻轻点在蔡永康的脸上。
“好多年没画,这手法倒是都没忘。”
陈阿嬷笑着,手上的动作从一开始的生疏,到很快熟练起来,笔触流畅地在蔡永康的脸上勾勒出官将首损将军的脸谱。
“时间紧,我没法给你画得太精细。”陈阿嬷一边画一边低声说道,“但你记住,只要心诚,就没什么可以阻拦你。”
留下最后一笔没有画完,陈阿嬷退后一步,说:“阿康,开脸完成前,我有些东西要给你。”
她转身从库房角落的一堆长纸盒里,拿出一把三叉枪,枪身泛着冷冽的寒光。
蔡永康看见那三叉枪,惊讶不已,“这枪……不是被您丢了吗?!”
“你父亲生前最爱护的东西,我又怎么舍得?”陈阿嬷苦笑一声,随即郑重地将枪递给蔡永康。
“这是你父亲以前用的三叉枪,现在,交给你了。”
蔡永康接过三叉枪,手指微微颤抖,他仿佛感受到枪柄上还残留着父亲手掌的温度。
而后,陈阿嬷为蔡永康的脸谱完成最后一笔,再把头盔给他戴上,走到妈祖神像前,拿出三根香点燃,朝妈祖拜了一拜,将香插在蔡永康的头盔上。
青烟袅袅升起,仿佛为蔡永康披上一层神圣的光辉。
陈阿嬷深深地看了蔡永康一眼,轻声说道:“注意安全,阿嬷为你自豪。”
开脸后的蔡永康不能说话,他从衣兜里拿出残损的护心镜交给陈阿嬷,随即握紧三叉枪,推开库房的门,毅然决然地走出去。
脚踏三步赞,头顶问路香,天回地转覆六甲,诛邪斩妖镇四方。
库房里,陈阿嬷怔愣的站在原地,低头看着手中的护心镜,手指在刻着的“守心”两个字上细细摩挲。
暖黄的灯光下,妈祖神像面带微笑的看着陈阿嬷,慈祥又博爱。
而一旁昏暗的角落里,那对被烙上掌纹的茭杯正静静地躺在地上。
一正一反,赫然是一个圣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