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来，无所事事的时间比洛千尘预计的要久得多，而御监司的工作早已经开始。
这些日子，除去往返两地，就是到各种报案百姓家里，去捉拿各种强权人物。
而这些所谓的大人物，其实大多数都是一些经过各种渠道，得到各类方便的一些流氓。
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册子，龚虎两眼一昏，趴了下去。
嘴里还不停的喃喃低语。
“说实话，这些报上来的案件，为什么他们不报到衙门去，一股脑送到这里。”
说罢，随手抽出一张糙纸，上面弯弯扭扭得写满了字，龚虎努力读了一遍，一声长叹。
“看，又是这种，家里的鸡鸭被路过追匪的官差给惊扰到摔死了，去县衙索赔无果，报到这里来了，要求我们查办衙门。”
说罢，又是一声长叹。
这时候，一旁埋头于桌案后的秦泰抬起了头，一脸憔悴地摇头。
“你那算什么，刚才我还看到一篇，一对夫妻整日就想着生小孩，导致铺子也不管，官府看不下去收了回去，又告到这里。”
话落，两人对视一眼，一声长叹再次响彻阁楼内。
齐本文三人抬头偷偷瞄了一眼，立马缩了回去，不敢说话。
但没想到这么一点小动作也被发现。
只听龚虎冷冰冰的一声喝。
“齐本文，你们三个小子给我出来！”
“大哥。”
“大哥！”
“大哥！”
“屁的大哥，我走之前怎么说的？”
闻言，齐本文视线有些僵硬地看向两个好友，却见他们皆是目不斜视地盯着手里的文件。
见状，他有些无奈地说道。
“大哥，这不能怪我们，要知道，那些个百姓送过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且很多根本就是误会。”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这样回复？”
洛千尘出言止住了龚虎的话头，有些好奇地问道。
齐本文摇了摇头。
“没办法，洛公子，我说句不好听的，这些百姓大字不识几个，道理也不懂，与他们解释，哪怕一天一夜也没有意义。”
“这个是真的，洛公子，这种的我们都遇到过，讲理讲不通，只能搁置在这。”
常有非与莫逢春立马开口附和
闻言，洛千尘也是哭笑不得。
龚虎忽然问道。
“老弟，你文采好，说说看，怎么办？”
翻了个白眼，洛千尘有些无语，文采好与处理这事有什么关系。
不过这事倒也是反映出了一个问题，当世之人，明辨是非的能力太差了，这倒与读书的普及度不高有一定关系。
想到这，他来到楼台旁，靠在栏杆上，注视着下方的来来往往，低声道。
“这昭阳城的教书先生多吗？”
“不多，不知道咋回事，作为一国之都，比起其他城池都少得多。”
常有非摇头回复道。
“老弟，你问这个干吗？”
秦泰拉住龚虎，轻笑一声。
“这你还不懂？老弟要去与他们沟通沟通学问呗。”
此话一出，房间内所有人皆是眼睛一亮，洛大人的学问，作为走得比较近的他们，自然是听过。
但听过不代表见过，倘若是真的，那这位年仅二十来岁，俊朗的男子岂不是文武双全？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洛千尘摇了摇头。
“我只是好奇罢了，偌大的一个昭阳城，居然都比不过睢阳啊。”
听到这话，一名当值官差不由得轻声冷哼。
“皇宫里面与大家族的府邸里，教书先生倒是不少。”
闻言，洛千尘目光闪过精光，随后微微一笑。
“呵呵，果然是这样啊。”
......
热闹的街道上，叫卖声络绎不绝，穿着朴素的小贩，农户来来往往。
龚虎看着身上的衣裳，有些别扭。
“老弟，这是去哪，怎么穿成这样？”
秦泰也有些疑惑，此刻三人，褪去了官服，也没有穿平日的服装，反而一袭麻布长衫长裤，显得格外贫苦。
“我们啊，去见见那些教书先生，假如我没猜错的话，在这昭阳城里，最苦的就是他们了。”
“最苦的？”
他嘟囔了一句，跟上了洛千尘的步伐。
左拐右拐，经过不停地打听，他们终于来到一处矮旧的院子前。
破烂不堪甚至随时会掉落的房檐，其上方用块木板，整整齐齐地雕刻着两个字。
‘书屋’
里面传来稚嫩的读书声。
确定是这里了，龚虎刚要上前喊门，洛千尘制住了他。
走近门前，不轻不重地敲了几下。
片刻后，里面传来苍老的声音。
“谁啊？”
闻言，洛千尘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
“先生，我们是来求见你的。”
“你们是何人？”
“我们听闻先生略懂些学问，想来请教请教。”
“稍等片刻。”
说罢，龚虎压低了声音疑惑道。
“怎么回事，里面的人就信了？”
话落，一道木栏移动的声音响起，随后烂木门被打开，一道苍老的身影缓缓出现在几人面前。
来人银发银须，身形佝偻，脸上带着些斑点，皱巴巴的皮肤，浑浊却让人觉得有神的双眼。
他一见到这三人，先是一愣，随即轻声道。
“三位，为何而来？”
洛千躬身一礼。
“老先生，我们听说你是在此处办学教书，所以特意看看，想着请教一番。”
闻言，老者脸色微微一愣，随后恢复如常。
“几位不像是普通人，来找我这个糟老头子是为何？”
“老爷子，我们...”
龚虎话说一半，被洛千尘拦了下来。
“我们是御监司的官差，对你的情况颇有兴趣，所以想来聊聊，老人家，这下可以让我们进去了吗？”
老者脸上露出几缕笑意，点点头。
“原来是贵客上门，请进请进。”
说罢，让开了道放他们入内。
龚虎凑近了些小声问道。
“老弟，你不是说乔装打扮的探访吗，怎么一上来就爆身份啊？”
秦泰开口接过了话茬。
“你傻啊，三个这么年轻的人，说来这么一个地方，没看到那老人家明显起疑了啊。”
“那我们还穿这么特意是为了什么？”
“为了不那么引人注目。”
院子不大，但也不小，不过建个四五间屋子是足够的。
不过主人明显不是这么想，因为除去两间屋子，就连灶台都是露天的。
而院子正中间，摆着十来张小凳，一些年纪不等的娃娃，个个端正地坐在上面，目光却是看了过来。
一边笑着和他们打招呼，一边四处打量着这里。
除去破旧还是破旧。
这时，老者的声音响起。
“几位是客，请这边来。”
说罢，看向孩子，和蔼一笑。
“今日老师有要事，你们要么回家去，要么啊，就在我这里玩耍，记得不要到处乱跑。”
“谢谢先生。”
孩子们齐齐起身，小小的身子齐齐行礼，看得龚虎微微一愣。
“几位跟我来。”
安顿好了孩童，老者迎着几人去了屋内。
看着破烂的发霉的木桌与木凳，洛千尘几人也没有多在意，就那么坐了下去。
在一旁准备茶水的老者眼里闪过一丝莫名的意味。
“几位来此所为何事？”
三个普通的石碗，里面盛满了茶水。
“老先生，我们只是好奇，没有恶意的，你不必担心。”
但洛千尘的话显然不能让他放下戒心。
“几位都是官差，也不知道我这一个小小的书屋，招惹了什么，引得大人光临，还望言明。”
“你这老人家，我们说了没恶意，就没恶意，真有的话，还会多废话？”
龚虎受不了这样文绉绉的不停试探，不耐烦地开口说道。
秦泰神色一变，有些无奈地扶额。
却不料那位老者哈哈大笑了起来。
“不错，不错，是老夫过于多虑了。”
话落，不仅他，就连洛千尘也傻眼了，怎么发句牢骚对方就放下戒备了。
见状，龚虎也是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朝着两人得意一笑。
秦泰没有搭理他，反而有些莫名地问道。
“老人家，为什么老弟说，你不信，这家伙说话你就信呢？”
闻言，老者愣了片刻，脸上露出尴尬之色。
“这位公子太过好看，其身上的气质，与那股锋芒毕露的感觉也告诉我不是普通人。”
“至于这位嘛。”
盯着虎微微一笑。
“一眼便能看透，是一位纯良之人。”
‘噗’
话落，秦泰便一口水喷了出来，虽然理由给了，但没想到会是这么意外。
抹了抹嘴角，他有些无奈地吐槽了一句。
“这不就是说他头脑简单嘛。”
洛千尘嘴角含笑，朝着老者轻声道。
“老人家，我们没有恶意，只不过想过来打听一些事情。”
“大人想打听消息，找我这个小老儿是不是找错人了？”
“那倒不至于，我们想了解的就是关于老人家你的。”
“我的？”
老者一愣。
“没错，”洛千尘淡淡地点头，继续说道。
“老人家是教书先生吧，那我想请教一下，昭阳城里，你这种人多吗？”
此话一出，老者神情一变，特别警惕地看着三人。
见状，洛千尘再次出言安抚。
“老人家，请勿会错意，我想知道的是同为先生的人多吗？”
“这种事情怕是不用我说吧，大人不是可以查得到吗？”
“我更想知道真相。”
“不多。”
他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我曾听到传言，若是有人大肆办学，那人活不过三天？”
闻言，整个屋子内的气氛陡然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