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四石看向了来送生死状的小吏,见他瑟瑟发抖还没走,眯眼问道:“还不滚回去,是要让本都督将生死状拼回去还你么?”
小吏吓得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小人不敢,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那李,李随封将生死状交上来的时候,还有附了一张什么决斗战况说明,不知,不知都督是否要看。”
小吏尽量让自己说话能麻利一点,否则以沈都督的脾气,恐怕少不了一顿板子。
“什么说明,拿过来。”沈四石接过另一张纸,扫了一眼后,暴怒的情绪竟然立刻平静了下来。
张浪本来是让李随封亲口对沈四石说擂台一战的情况,李随封使了个小心眼,担心沈四石一怒之下做出一些不好的事来,就留了这么一张【战况说明】。
不过李随封的文笔倒是传神细腻,区区几百字,就将当日一战写得活灵活现。
沈四石看后,对当日的战况便“了解”了个七八分。
他声音阴沉道:“去,让刚才去追李随封的那个谁回来吧。”
一旁垂手而立的许归凉一愣,他听出了沈四石话中另外一层意思,轻声问道:“都督,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沈四石将手中的【战况说明】递给了许归凉:“你自己看。”
许归凉接过看后倒吸一口凉气:“只是一指就杀了武将军!?这怎么可能!其他人我不知道,公孙默那个废物,别说一指了,哪怕给他一把剑,他也不可能伤得了武将军分毫!”
沈四石沉声道:“没错,所以...”
他转而看向了武赴死的灵柩,右手轻轻虚抬,棺椁封上的盖子应声而裂!
沈四石与许归凉先后到了棺椁边上,看向了躺在里面的武赴死。
武赴死已经穿上了寿衣,双目却依然圆睁。
死不瞑目的样子让沈许二人心中微微一凛,随后许归凉轻声道了声:“将军,得罪了。”便解开了武赴死的寿衣。
旋即,那道整齐的剑伤便出现在了两人眼前。
沈四石面沉似水,看着剑伤道:“轻轻一指...呵呵,好一个轻轻一指!”
许归凉看到伤口后,就立刻吩咐下去将上一波人追回。
这剑伤显然不可能是张浪造成的!
能隔空在武赴死身上造成如此整齐恐怖的贯穿剑伤,整个南疆不超过五指之数!
而其中两个都在踏浪峰上!
“南疆剑圣断剑自弃,那么就只剩一人了。”沈四石低声喃喃道,“没想到,这次试探,竟然让踏浪峰上的那位直接出手了。”
“看来万越王盟那边...呵呵,本都督竟然看不出来他们究竟有何企图!”
沈四石令人善后之后,便回到了书房。
半个时辰,他写就了一道秘折着人发往了中京。
十日之后。
中京皇宫圣天殿。
一个身穿明黄龙袍,约莫三十左右的青年男子看着手中的秘折,将其轻轻放下。
随后转头看向了身前端坐的苍髯老人,轻声道:“狄卿,朕记得,武赴死那个小家伙是你推荐给沈四石的吧?”
老人缓缓转过眉眼,老态龙钟的样子,看上去像是没有听到问话,片刻后才缓缓道:“陛下,老臣...不敢。但凡朝中官员,无论文臣武将,都是陛下的语录恩泽,老臣,老臣也只是提一嘴而已。”
“这老家伙又当着朕的面装糊涂。”中年男子细声嘀咕了句。
作为当朝圣皇,沈修远还真拿枢密使狄悠没有一点办法。
算起来,狄悠算是他的爷爷辈,三朝老臣,虽然看上去老态龙钟,却是朝中一根不可撼动的擎天巨擘。
“陛下言重了,老臣虽老,还是没有糊涂的。”
沈修远的自言自语刚落,狄悠略微抬了抬眼皮缓声道。
沈修远倒也不尴尬。
他不是第一次骂狄悠老家伙,而狄悠也没少骂他是个小混蛋——当然,自从他登基之后,狄悠就再也没有骂过了。
说起来,沈修远还是挺怀念自己被养在国公府的那段日子。
沈修远笑着摇了摇头,像是要将往事放下,刚毅的脸上露出了笑意:“狄卿说得是,所以朕才要问狄卿的意见,这武赴死之事朝廷当如何处置?”
狄悠缓缓挪动一下身子,让自己坐得更加舒服一些。
一个细小的动作,却好像将他的所有力气给用完了,连着轻喘了几口气后才道:
“陛下说得不对。”
当面敢说沈修远不对的,也只有狄悠一个。
“哦?哪里不对?”沈修远挑眉问道。
狄悠目视前方,眼神略微有些迷离,轻声道:“江湖事怎么需要朝廷处置呢?所以陛下说得不对。”
沈修远闻言失笑:“呵,这话不错,江湖事哪里需要朕来操心。”
“江湖有江湖的规矩。”狄悠缓缓道,“那就按江湖的规矩办吧。”
“那踏浪峰......”
狄悠缓缓转过头,眯成一条缝的双眼之中闪过一道厉芒:“陛下还对那个女子念念不忘?”
沈修远哈哈笑道:“狄卿这话说的,往事如斯,朕想问的不过是是否趁机...”
“不。”
沈修远还没说完,狄悠就打断了他的话,“踏浪峰是踏浪峰,乘风宗是乘风宗,这也是江湖的规矩。”
沈修远深以为然地微微颔首:“好,那就有劳狄卿了。”
这时,狄悠才缓缓起身,又慢慢转过了身子正对着沈修远行了个拱手礼:“老臣告退。”
狄悠在内侍的搀扶下,缓缓出了圣天殿,抬头看了眼正好的冬日阳光,轻声道:“江山代有才人出,可惜...绝大部分不过是杂草。”
内侍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是低头将他扶上前方的轿辇,才告辞离去。
狄悠坐上了轿辇,对身旁的管家道:“小武子去了,你把这话传给武向生。”
“是,大人,可还再说明一二?”
狄悠偏过眼珠子瞟了一眼管家,从牙缝之中挤出了三个字:“乘风宗。”
管家立刻心领神会,交代了其他随侍的下人两句,便快速往宫外而去。
半个时辰后,管家就骑马到了中京以北的一处庄园中。
匆匆跳下马,管家不顾下人的行礼,直接冲入了庄园之中。
片刻后,一道厉喝在庄园中炸响。
“竖子!敢杀我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