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句话,朱皇帝说的是真心实意。
毕竟泥菩萨也有三分火气。
任谁被自家女婿反复添堵,心里都得恨得牙根痒痒。
可是这话落在霍凌岳的耳朵里,就变成了另外的意思。
你什么档次,也敢抢咱老朱女婿的功劳?
霍凌岳直接瘫倒在地。
杨少峰却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不是。
你都骂完他了,你还骂本官干什么?
是,本官确实经常给你添堵,问题是你不也总给本官添堵?
着名的堕落文人孟弧先生曾经说过,力是相互的,一个巴掌拍不响。
杨少峰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又将目光投向了庞振:“庞知县,你还有什么说的?”
庞振整个人都麻了。
我一个七品芝麻官,让一群衙役去把大明皇帝抓起来!
着名的官场之耻杨癫疯今天又一次发疯,前脚还在口口声声的劝皇帝陛下不能擅动私刑,做事要经过监察御史衙门,后脚就下令让驸马府亲卫包围知府衙门。
偏偏他朱皇帝还一副我女婿很有出息的模样!
这他娘的。
不是本官看不穿,完全是这个世界太疯癫!
沉默了好一会儿,庞振才向着杨少峰拱手说道:“罪官到任之后无一建树,放任县丞、主簿等佐贰官与乡绅勾结,自知有罪,甘愿受罚。”
被庞振这么一说,杨少峰也彻底没了再审案的心情。
主要是太没意思了。
一个两个都滑跪认错,完全不给本官发挥的机会嘛!
杨少峰暗自撇了撇嘴,随后便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走到朱皇帝身前拱手下拜:“启奏陛下,臣已经审完了。”
朱皇帝看了看瘫倒在地的霍凌岳,又看了看面如死灰的庞振,最后冷笑一声道:“审完了?”
当然没有。
或者说,陈大失踪案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得让各地方的监察御史,多多注意那些黑窑。”
杨少峰叹息一声道:“随着蜂窝煤的传播开来,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想着开矿挖煤。”
“而有能力开矿挖煤的那些人,多半也不会在乎区区几条人命。”
“尤其是那些四处流浪的乞丐,更是他们下手的目标群体之一。”
杨少峰不小心放出来一头被称作资本的猛虎。
尤其是伴随着累进税制的推行,以后会有越来越多的士绅被迫放弃土地。
无法通过兼并土地来聚敛财富,这些士绅们就会把目光盯在新兴的工坊上面。
然后,这些士绅们自然而然的就能琢磨出一些降本增效的手段。
比如莫名其妙的失踪一些叫花子。
再比如莫名其妙的失踪一些没有宗族势力庇护的孤儿。
又或者是从外藩引进一些低价劳工。
他们甚至有可能提前搞出昆仑奴贸易。
资本从诞生的那一天起,每一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
资本家有了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就会铤而走险,有了百分之百的利润就敢践踏人间一切法律,有了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就敢冒上绞刑架的危险。
这头名为资本的猛虎无法被消灭,唯一的办法就是用更先进的制度和思想来束缚它。
正当杨少峰胡乱琢磨时,朱皇帝却忽然开口说道:“把你驸马府的亲卫给咱几个。”
嗯?
杨少峰有点儿懵,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好家伙,本官还在头疼黑苦窑吃人的事儿,你个老登竟然惦记上了本官的驸马府亲卫?
宋黑厮和时迁就是以你个老登为原型的吧!
瞧着杨少峰一脸懵逼的模样,朱皇帝却轻哼一声道:“你不给也行,不过咱再给你调拨一些人手,让他们跟着你驸马府的亲卫学习一段时间。”
瞧瞧人家驸马府亲卫办事的利落劲。
再瞧瞧检校那些废物办事的拉胯劲。
朱皇帝恨不得直接将驸马府亲卫全部调入检校,再把检校的那些废物都塞进驸马府去训练。
只是一想到某个狗东西那不肯吃亏的性子,朱皇帝又不得不遗憾作罢,转而采取把人塞进驸马府训练的方式来曲线迂回。
“当然,咱也不让你白白受累。”
朱皇帝冷眼瞧着霍凌岳等人:“你不是说登州大学那里还缺少劳工么?”
“这次案子里的犯官、犯人及其相关亲眷,全部都送去登州府。”
杨少峰正想点头答应,朱皇帝却又继续说道:“包括这次回京路上,没途再有类似又或者其他案子,犯官、犯人及其亲眷也都送去登州。”
卧槽!
老登这回可太大方了!
左手往本官的驸马府亲卫里塞人,右手往登州的劳工营里送劳工。
如此大方的老丈人,真可谓是凤阳呼保义,淮右及时雨。
杨少峰当即便恭恭敬敬的向着朱皇帝拱手拜道:“小婿多谢岳父大人。”
好不容易收到某个狗东西的感谢,朱皇帝当即便捋着胡须笑了笑。
只是转念一想,朱皇帝又赶忙补充了一句:“那些送到你驸马府训练的人手,你得给咱还回来。”
杨少峰不以为然的点头应下。
到了本官驸马府人,你个老登还想再要回去?
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好事儿!
瘫在地上的霍凌岳已经彻底凌乱了。
凭什么!
到底凭什么!
就因为他杨癫疯是你女婿,所以你就这么惯着他,就连训练几个士卒还要跟他讨价还价?
就因为本官随便纳了个妾,指使人弄了几个黑煤窑赚钱,你就要把本官发配到登州府去做苦工?
姓朱的,我上早八!
莱州知府霍凌岳在心里疯狂咆哮,掖县知县庞振也同样在心里暗暗叫苦。
霍凌岳好歹还纳了个妾,也捞到了钱财,本官呢?
本官自从上任掖县知县以来,除了满肚子的委屈,剩下的可什么都没捞到!
你朱皇帝还要把本官发配到登州府去做苦工?
我呸!
那地方是人待的嘛!
江湖上谁不知道,登州府每一丈路面下都埋着一个劳工的尸体,这话还是从登州府最先传出来的!
瞧着霍凌岳和庞振两人的脸色反复变幻不定,杨少峰顿时来了兴趣。
“霍知府,庞知县,你们两个好像有话要说?”
“是不服本官的审问判决,还是觉得陛下对你们太过苛刻?”
“没事儿,尽管放心大胆的说。”
“反正都要去登州做苦役了,也没必要在心里憋着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