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汐有些不太明白:“什么叫推翻自己的统治?”
霍聿廷耐心的解释道:“总统是被资本扶持起来的代言人。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代表着资本家的利益。
但你有没有发现,近几年来,梁家在军队中的权力,被一些新晋的功勋将领逐渐稀释。
还有王家,郑家,如今也都到了下一代接手的时候。
比起从前几家家主的独断专行,这一辈的继承人要么资质平庸,要么就是纨绔子弟,烂泥扶不上墙。
你以为,以那些家族的财力和物力,会培养不出来一个合格的继承人吗?”
白若汐若有所思的说道:“你是说,是有人故意要毁了这些家族传承的根基?”
霍聿廷赞赏的说道:“没错。这些,都是总统的计划。
他知道自己受制于世家大族,只要那些老家伙还在,绝对不会任由他乱来。
所以,他表面上顺从的做着梁家的好女婿,资本的好傀儡,暗地里,却故意让人接触他们的继承人。
一个人想要学好很难,可学坏,却只需要一瞬间。
他们中有人好赌成瘾,有人见色起意,还有些野心勃勃的,他就会给他安排个八面玲珑的‘狗头军师’,比如梁颖秀的弟弟。
紧接着,他又在各个家族之间制造矛盾。
从前为了利益紧紧抱团的那些人,如今纷纷貌合神离,各自为政。
资本世家到了这一辈,基本上已经没有当初可以联合起来诛杀你母亲那样的能力了。
总统的大事,也就完成了大半。
接下来,他就要找一个合适的继承人,一个真正能够代表华夏人民利益的人,来继承总统的位置。”
白若汐突然心头一跳,急忙问道:“他看上的人是谁?”
霍聿廷露出了然的笑容:“你不是已经猜到了?是我!
只是自从你失踪后,我一门心思都在找你,根本没有心思替总统做事,所以我拒绝了。
但这些年,他依然把很多重要的事情都交给我去办,对我非常的信任。
尤其是竞选在即,总统就有些着急,若是在这个任期结束前不能找到一个世家以外的人继任,那他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将付诸东流。”
白若汐对此实属有些意外,她不能相信在外公和舅舅眼里那个十恶不赦的罪人,会是这样一个人。
尤其是刚才蒋正在总统府的那些表现,怎么看怎么像是一个靠着夫人上位的窝囊废。
但霍聿廷也不是傻子,他疑心那么重,却可以这么信任蒋正,说明至少蒋正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一面,是寻常人看不到的。
她抱着迟疑的态度看着霍聿廷,“你说了这么多,你们难道从来没有考虑过我舅舅袁绍伟?”
“自然是考虑过。”霍聿廷说道,“只是在今天之前,你舅舅他隐藏的极好。
我们派了不知道多少人前去试探,他都是一副无心权力,两袖清风的人。
要知道,总统想要选的人,可不仅仅需要心怀大义,更是要有手段和野心。
袁绍伟就是太明哲保身了,这些年,总统和洛朝的斗争就没有停止过,他却每次都可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从前我只觉得他是软弱,如今看来,他才是有大智慧的人,能蛰伏到现在。”
白若汐对他的话又信了两分。
“那你现在是什么意思?”
霍聿廷有些紧张的看着她道:“若汐,如果我说,我能说服总统,让你舅舅直接继任新总统的位置,是不是我们就不会是对立的关系了?”
白若汐听了他的话,眉头的结却仍是没有展开。
“有一点你可能没有明白。”白若汐说道:“我舅舅之所以可以伪装这么久,不是因为他真的善于隐藏,而是他真的从来就不想做什么总统,他也确实对权力没有欲望。
他花了十几年的时间,所做的所有一切,都是为了找蒋正和他背后的那些人报仇——给我的母亲报仇!”
霍聿廷紧紧皱着眉头,这一点倒是他没有想到的。
“照今天梁颖秀所说,当年你母亲的事应该全部是她和她背后的梁家策划。
蒋叔毕竟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伤害你母亲。”
“一句没有伤害过,就可以抹平他的罪过吗?
明知道自己的身不由己,却还是招惹上本不该招惹的人。
他既然明知道自己被下药,知道我母亲想要救他,却还是义无反顾的沉沦了,这就是你所说的‘没想过要伤害她’?
就好像你和巫娜的关系,你放任流言不管,以为只要自己身子正就不算背叛。
可那些流言蜚语对我造成的伤害呢?你就可以视而不见吗?”
霍聿廷惴惴不安的低下了头:“怎么又扯到巫娜身上了,现在不是在说你父亲的事吗?”
“有什么区别?”白若汐红着眼睛道,“你和他都一样,都是渣男!”
霍聿廷无辜的瞪着眼睛,想要发作,可一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竟然不敢反驳半句。
“好好好,我是渣男。”霍聿廷有些无奈的说道,“但我觉得你冷静下来以后,还是考虑一下我的建议。
毕竟罪魁祸首是梁家和那些财阀,只有他们真的倒台了,才算是真的替你母亲报了仇。”
白若汐有些犹豫,她心底觉得霍聿廷说的有道理,可以舅舅的脾气,恐怕不会那么好说话。
“霍聿廷,蒋正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样死心塌地的替他说话?”
霍聿廷的手顿了顿,低着头苦笑道:“也不算完全是替他说话吧,我自然也是有我的私心。”
有件事,他还瞒着若汐。
那就是他也是最近才知道,原来当年参与暗算白若汐母亲的财阀,霍家也算一个。
若是她真的要继续追查下去,这件事恐怕就再也瞒不住了。
他和若汐的误会刚刚解开,她甚至还没有原谅自己。
他不敢想象若是若汐知道了这件事,会不会从此和他翻脸,鸡犬不宁。
霍家当时是霍弘毅管事,如今的霍弘毅与洛朝沆壑一气,颇有些想要重新夺回霍氏集团的架势。
待他处理完霍家,再和若汐负荆请罪,是不是可以对他从轻发落?
说话间,车就在红门集团的门口停了下来。
白若汐毫不客气的说道:“你到了。”
霍聿廷这时纵使是有多么不舍,也不好继续觍着脸与白若汐提要求。
他依依不舍的看了白若汐一眼,可她却只对他丢了个白眼。
“霍总是要我亲自下去请你下车吗?”
霍聿廷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道:“虽然你没有说,但是我猜想,当年那封信,是你家人替你换掉的。
我不知道我哪里没有做好,以至于让你的家人觉得我不是一个值得你托付的人。
但我觉得,不管是你,还是你的家人,总得给我一个机会,而不是直接就默认了我不能与你成为一路人。”
霍聿廷这些话其实已经憋了许久,此时他非常诚恳和认真的与她说这些,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可以听的进去。
此时正值下班的时间,大楼里已经陆陆续续有些下班的人走了出来。
白若汐此时的脑子里乱乱的,今天一天发生的这一切给她的信息量实在有点大,她还需要再仔细想想。
此时的她心乱如麻,只能赶紧催促道:“知道了,我会好好想想的,你快走吧!”
霍聿廷有些怅然若失的离开,白若汐在后视镜中眼看着他变得越来越小,突然就有些同情起他来。
白承弼看着久久没有回过神来的母亲,心思细腻的他,用两只小手抓住了白若汐的胳膊,亲昵的蹭了蹭。
“妈妈,我好爱你。”
白若汐笑着刮了下他的小鼻子,将他紧紧抱在了怀里。
原本一刻也不消停的白承弼在此时却变得格外乖巧,好像一只“抚慰犬”,用自己的行动呵护着母亲的情绪。
白若汐明白儿子的意图后,更加感动。
这孩子智商超高,虽然只有三岁,却特别的敏感,很多时候,别人以为他什么都不懂,但其实他什么都知道。
白承弼抬起头,大大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安。
“妈妈,漂亮叔叔真的是我的亲爹吗?”
白若汐点了点头:“怎么了,你不喜欢他吗?”
小家伙扭扭捏捏的扣着自己衣服上的小熊扣子,支支吾吾的说道:“我觉得他可能不喜欢我。”
白若汐这才恍然大悟,白承弼刚才对霍聿廷的态度确实有些奇怪。
好像很想亲近,却又一直在用言语试探些什么。
刚才她的心思都在霍聿廷讲的那些事上,如今仔细回想一下,这孩子这么想有一个爸爸,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亲生父亲,他的心里应该是十分忐忑的吧。
白若汐紧紧抱着白承弼,也不知从哪里和他说起。
“承弼,霍聿廷确实是你的父亲,他从前不知道你是他的儿子,所以对你总是黑着脸。”
“他为什么要对我黑着脸?瑞秋说,真的喜欢一个人,都是爱屋及乌。
他如果爱你,不管我是谁的孩子,都应该爱我才对啊。”
白若汐有些哭笑不得,她不知道如何和一个孩子解释一个男人的占有欲。
还有霍聿廷那张脸,大概是有什么红门老大的偶像包袱,经常都是一副别人欠了他钱的样子。
她看习惯了倒是没什么,可孩子面对那张冷漠的脸,可不是会感觉到害怕嘛!
“承弼,他没有不喜欢你,他只是没有做过爸爸,也没有宝宝,不知道如何与你这样的孩子相处。
如果你有什么想法,你可以直接和他聊,不用像这样去试探他对你的容忍度。”
白承弼像是被人看穿了自己的小心思,红着脸低下了头。
“我知道了,妈妈。”
回到了家,白若汐立刻就给外公打了一个视频电话。
巧的是,师父南天竹最近也去了中东,听到白若汐的来电,他老人家也凑了过来。
“师父,你怎么也去了中东?”
南天竹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道:“我啊,闲的没事,来看看你外公这老东西死了没。”
他话音刚落,头上就挨了外公一下。
“你要是不会说话,就给你一口牙都拔了!”
南天竹嘿嘿的笑着,对白若汐委屈道:“你看看你外公,欺负人!”
白若汐尴尬的笑着,这两人的相处他早有耳闻,那是可以从早对骂到晚上的欢喜冤家。
但他们的友情也比什么都稳固。
和师父寒暄了一会儿,白若汐便把在总统府和霍聿廷说的那些事都告诉了外公。
外公沉默了许久,才幽幽问道:“有没有可能,你今天看到的,听到的,都是他们故意演给你看的?”
白若汐对霍聿廷还是比较了解的,他做事向来喜欢单刀直入,不会花这么多功夫陪总统一家演戏。
只是外公和舅舅对霍聿廷向来都有偏见,她的解释,他们未必会信。
白若汐脑子里的语言还没组织好,就见电话那边的南天竹跳起来说道:“阮老头,你这话说的,什么叫演给她看的,我告诉你,我大徒弟就不是那种人!”
白若汐差点忘了,霍聿廷还是师父的大徒弟,师父这个人最是护短,又尤其偏爱大师兄,断然不能容忍别人对霍聿廷产生质疑。
外公知道他的脾气,也不和他犟,只小心翼翼的说道:“我只是提出一个怀疑,你不要那么激动。”
“不可能!”南天竹扯着嗓子叫道,“他没那个演技!”
呃……这么说,也有道理。
外公对霍聿廷印象不好,此时自然还是无法打消对霍聿廷的敌意。
两个老头在电话那边争了半天,都是在讨论霍聿廷的人品,完全跑偏了主题。
尤其是南天竹,吵急了,他就开始撒泼。
“我就说若汐和聿廷这两人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分开了,原来是你这个老东西从中作梗!
我们家聿廷到底哪里不好了,你这老东西可别欺负我们聿廷没爹娘疼爱了!”
“我什么时候欺负他了?”阮山说道,“他就是不行!我的宝贝外孙女又单纯又善良,怎么能嫁给他那样一个黑心肠的黑社会?”
“你才黑心肠,你才黑社会!我们聿廷不知道多正直善良,你这老头真是眼睛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