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这种蛊制作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置人于死地,那还去研究怎么解蛊干嘛,多此一举啊。”
“呵。”看着仍有力气在那挑衅的蛊女,余秽不禁冷笑出声。
他接着从袖口里掏出来了一个折着的小纸袋子,打开后是一堆颜色有些怪异的粉末,余秽没有多解释,直接一脸冷漠缓缓的将那不知名的粉末撒在她的身上。
蛊女刚想问他撒的是什么东西,下一秒,体内的蛊虫骤然翻涌,在她的体内肆意攀爬啃噬,蛊女的眉头顿时紧锁:“呃……靠!!”
这一阵疼痛来势迅猛,仿佛要将她剥皮抽筋一般,她疼得连话都说不了,只能在心里暗暗咒骂着余秽。
靠,狗东西。
余秽就抱臂站在一旁,冷眼看着她,声音不急不慢:“不说?”
“呵,就、不、说。”蛊女也冷着眉眼,一字一句慢慢回道。
“行。”余秽也不打算和她耗了,现在最珍贵的就是时间:“我去问苗巫。”
“什么?!”蛊女有些错愕:“他不是都半死不活了吗,你还能问到什么东西。”
“为什么不能,”余秽的声音很轻,神色轻松淡然:“我下的蛊,我想让他活,他当然能活。”
“可是当初都说好了的!!”
夏青溪静静的靠着余秽,沉默的看着他们的对话,没有丝毫打算说话的意思,于是就只好余秽一个人回答了。
余秽也顺势收回了看向夏青溪的目光:“你也说了是当初。”
“更何况,你隐瞒下蛊的这件事我可还没找你算账呢。”
兀自沉默了一会儿,蛊女咬咬牙,要求道:“我可以告诉你们怎么解蛊,但你必须帮我杀了苗巫!!”
原本她还想着要让苗巫就这么半死不活的苟延残喘着,但现在看来,还不如让他早点死了算了,免得夜长梦多。
原本一直在沉默观望的夏青溪也突然开口,眸光淡淡声音轻缓:“你不是说了你不会解蛊吗。”
“我有古籍!!上面有记载,只是我尝试解过,但是没有成功。”蛊女憋憋屈屈的回答。
“哦。”夏青溪丝毫不为所动,仿佛讨论的并不是与自己性命相关的事情:“但是你要搞清楚一件事情啊。”
“现在的你,可没有资格提要求。”夏青溪盯着蛊女的眸子泛着幽幽地波光,眸中没有丝毫温度。
要搞清楚啊,现在可是她有求于人。
即使蛊女的年纪看着不大,似乎还没有余秽大,但对于想要自己性命的人,夏青溪可没有半点心软。
他虽然自己不甚在意,但这也并不代表别人就可以来算计他。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他可没有伟大到愿意原谅一个差点害死自己的人。
可恶。蛊女暗自后悔为什么当初不直接给他下蛊杀了他,而是为了想去挑衅余秽选择给他留了点活路。
现在风水轮流转,她倒是成了砧板上的鱼肉。
即使现在心有不甘,可也不得不顺着人家来。
低头挣扎了一番,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小声嗫嚅道:“你大概还有些东西没清楚吧,我可以都告诉你们。”
夏青溪依旧不为所动,淡淡的提醒她:“可是这些我都可以去问苗巫啊。”
话里话外都透露了这么个意思:想要提条件的话,除非你能证明自己比苗巫更有价值。
见状,蛊女紧蹙着眉头,暗想还真是她看走眼了,谁知道这看着没心没肺大大咧咧的人怎么那么难搞。
“他现在可以说是已经被我夺权了,现在主事的人是我。我可以之后平安的送你们出去,也可以回答任何你们想知道的问题。”蛊女顿了顿,继续追加筹码:“记载了如何解蛊的古籍在我那,只有我能找到。”
夏青溪双手抱胸靠着门框,手指轻点,一脸若有所思的盯着蛊女,似在考量她的话是否可信,又或是,她给出的筹码是否足够。
室内的沉默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蛊女从一开始的胸有成竹到现在已经隐隐有些焦躁不安了,她感觉这短短的几分钟像是有几十年那么漫长。
“可以。”终于,夏青溪给出了回应。
站的久了他还是会有些不舒服,毕竟现在的身体还算得上是虚弱。
于是他找了个椅子,拖着放在了离蛊女的不远处,等招呼了一直站在一旁看着蛊女的众人都坐下后,他才跨坐在了椅子上,一手托着腮一手搭在椅背上,似乎是做好了要听一个漫长的故事的准备。
想了想,夏青溪开口道:“那就……先从寨民们身体里的蛊这件事开始说吧。”
蛊女抿了抿唇,神情有些晦涩,她其实一点都不想告诉他们,让他们一辈子都不知道最好。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蛊女感到有些憋屈,自她有了自保的能力后,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罪了。
但还是不得不如实说来。
“其实我们很久之前是不祭祀雷神的,而是蝴蝶阿妈。但是因为天灾的原因,并且祭祀蝴蝶阿妈也没有什么效果,所以那一任的苗巫从古籍上得到了想法,想换个方法试试,谁知道最后还成功了,于是我们就顺理成章的改换祭祀雷神了。”蛊女讲述的声音没什么起伏,表情也很冷漠,看得出她是挺不情愿的了。
此时一旁听着的周雅安忍不住出声:“这我们都知道啊,而且这和寨民身体里的蛊有什么关系。”她合理怀疑蛊女就是在拖延时间。
见不是夏青溪两人,蛊女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说话,你闭嘴,行?”
这又不是那两个人,况且,她向来乖张傲慢,除了那三个人,其他人她可没什么耐心去理会,也不值得她去理会。
“你!!”周雅安有些愤怒,什么人啊这是,对自己的定位心里没点数啊,现在可是我们占上风!
李洛赶紧拉住周雅安,生怕她一个激动就上去跟人打起来了,要打起来了她可一点便宜都占不了啊,人家浑身都是蛊。
李洛顺着她的背,赶紧安抚道:“没事哈没事哈,她也蹦哒不了多久了,咱不跟她一般见识哈,掉价掉价。”
“哼!”周雅安也对着她翻了个白眼。
虽然打不过,但是气势可不能输。
而一旁的夏青溪也紧接着淡淡瞥了一眼蛊女,他什么也没说,但又仿佛什么都说了。
即便是看到夏青溪那堪称冷漠的眼神,蛊女也还是忍不住怂了吧唧的回怼一句:“前情提要!!她急个什么劲儿!”
夏青溪没理她。
过了会儿,在余秽的眼神示意下她才接着说:“书上是那么记载的,但有些东西他们可不会真的蠢到把它们记下来。”
在蛊女轻缓嗓音的叙述下,一段不为人知的秘密逐渐展现在他们眼前。
提出祭祀雷神的那一任苗巫姓古,他当时还有个徒弟,叫尤桑。
在当时,格南苗寨还没有兴盛起要在寨民们身体里种蛊的习俗,并且因为传承较好的缘故,当时的寨子里还是有很多人在养蛊的。
至于为什么现在格南苗寨里基本上没了什么人去养蛊,一部分原因是他们的天分一代不如一代,而养蛊这件事其实或多或少的也需要看天分;另一部分原因就是每一任的苗巫其实都有在刻意的限制他们去养蛊,究其原因,是为了自己的私欲。
“苗巫大人,我们真的要对寨民们这么说吗?这样能骗他们甘愿被种下蛊。”尤桑有些迟疑。
“当然!”古苗巫非常肯定,他后又劝说着自己的徒弟:“况且这都是为了我们每一代的苗巫好啊,这是我们的责任!况且只有这样,我们的地位才能一直保持下去。”
“前几任苗巫的例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寨民们认为你没什么作用了,那你就什么都不是了。他们能把你送上神坛,当然也能把你扯下来,这个位置可并不是那么好坐的啊。”
“更何况,这也是一举两得的事情,我们既能够保住自己至高无上的地位,又能帮他们延长寿命,这后者他们肯定也是愿意的。”古苗巫苦口婆心的劝告着。
他这徒弟哪都好,天赋也高人也聪明,他已经暗自决定要培养他成为下一任的苗巫了,可唯一有些缺点的就是他的道德感似乎太高了,又有些过于的天真和心软。
但没关系,他相信自己能够帮他改掉这些不必要的“优点”。
毕竟从现在开始,在“苗巫”这个崇高的位置上,最不需要就是过高的道德感和烂好心。
尤桑还是有些犹豫:“可是只有很少一部分人才能够延长他们的寿命啊,大多数情况下这其实会让他们早死的。”
古苗巫有些恨铁不成钢:“你傻啊,那你非得和他们说吗?你不能说是他们自己的原因吗,体质不好,承受不了这样神赐的福气。”
隔了一会儿,古苗巫又补充道:“况且这本就是事实,身体的气血被蛊虫吸收后承受不住蛊虫的排异反应然后死了,那不就正好代表着他体质不好吗。放心,怪不到我们身上。”
“会这么简单吗?骗他们种下蛊,再借着神的名义给他们缓解排异反应的药,就能顺利保住我们的地位?”被古苗巫这么三番五次的洗脑,尤桑也认真的思考起可行性来。
“别怀疑了,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这肯定能行。”古苗巫十分坚定。
说到这,尤桑又想起了那些“喜娘”,他踌躇道:“那一定要送喜娘吗?不能省去这个流程吗,毕竟也是一条鲜活的人命。”
“不可以。”古苗巫拉下脸:“既然打着祭雷神的名义,那就任何流程都不能有不同。并且,没有丝毫牺牲就可以换来长寿,你觉得他们会相信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吗?”
“记住,给出的要求越是让他们肉痛,他们才会对得到的东西深信不疑。”古苗巫低沉着嗓音告诉尤桑一句真理。
“……嗯。”尤桑缓缓的点了点头。
“相信我!这种办法绝对会让我们苗巫们永远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古苗巫对着关于苗巫地位的事情那可是表现出了十二万分的热情,简直可以说是狂热了。
“所以,一代一代的苗巫们为了这所谓的至高无上的地位,一直在隐瞒着寨民,为了自己的私欲让那么多的少女去白白送死?”夏青溪撑着下巴的手轻点了点自己的脸颊,幽幽的总结这个故事的主要内容。
“嗯哼。”蛊女爽快点头。
“所以每一任的苗巫都知道祭雷神的具体原因,也知道其实不需要死那些少女?”夏青溪的神色有些不对,眼底的冰冷一闪而逝。
“知道啊。”
“每一任苗巫都愿意那么做吗?”徐然突然问道。
看到众人有些神色不对,那蛊女就开心了,果然,笑容不会消失,它只会从一群人的脸上转移到另一个人的脸上。
因而,即便对于来自他人的插话,她也好心情的回答了:“肯定也有例外的啊。但是有前任的苗巫压着,他们即使不愿意,也得必须去做。”
众人的脸色更是难看了。
就仅仅为了自己的私欲,为了所谓的权利和地位,就毫不在意他人的性命。
用他人的生命来为自己铺一条康庄大道。
恶心。
真是令人作呕。
“这就是你想杀了苗巫的原因?”徐然疑惑道。
对于徐然的这番天真的猜测,夏青溪倒是觉得可能性不大。
毕竟蛊女看着就不是那种为了他人而甘愿做出奉献的人。
这啊,恐怕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对于这位青年的天真猜测,蛊女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她都不知道自己原来是个那么高尚的人啊。
于是她冲着徐然莞尔一笑,声音轻柔:“你猜。”
徐然:“……”那就应该不是了。
余秽没去管他们的那些谈话,而是直接问到蛊女没说清的细节:“为什么种了蛊就可以延长寿命?”这种作用的蛊,即使是他,都没怎么听说过。
人的寿数都是有限的,怎么可能想延长就延长,这简直是违背自然之理。
即使是现代发达的科学技术也不见得能有这样的功效。
料想余秽应该不知道,于是蛊女自觉贴心的回答他:“他们平时就错误的接触蛊,还常用自己的身体去供养它们,所以寿命短很正常啊。”
“之后苗巫又给他们种了蛊,对他们身体的伤害那可就更大了。”蛊女的话锋一转:“当然啊,也不都是坏事,新种的蛊也能制衡他们自己养的蛊,所以会表现出一种他们寿命能延长的假象。”
“更何况,对于种进去的蛊会给他们带去的负面影响,在每次祭雷神活动的时候都会借机帮寨民们压制一下,这就更使得‘种那个蛊能延长他们的寿命’这个观念更加真实可信了啊。”
“说到这,他们可真愚蠢啊。”蛊女讽刺一笑:“不仅就这么天真的信了,还把苗巫奉为神的代表,多么恭敬的供着啊。”
“可惜啊,他们连是药是毒都分不清,也更不知道原来他们寿命短暂的原因都是人为的,是他们尊敬的信任的每一任苗巫所做的事儿。”
“唉。”听到这儿,陈教授和李教授沉沉的叹了一口气:“人的劣性啊,为了一己私欲做出这种事。”
“从古至今不知有多少为此丧命的人啊。”
他们虽说都活到这么大年纪了,什么大风大浪的也都见过不少,但对于这种事,他们还是感到心有戚戚,让人不知该对这种事说什么好。
“既然祭雷神这件事我们弄清楚了,那接下来,该轮到你说说为什么想要杀了苗巫吧。”夏青溪似笑非笑的看向蛊女,眸中满是探究之意。
一桩桩一件件,那可都是要弄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