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斌是在参加新年后第一季度全县治安会议上,被县局督察处的工作人员给当众带走的。
作为县局副局长,局党委成员,刘文斌被带走这事震慑住了会议上的所有基层人员。
除他之外,治安大队的队员陈光也被一同领走,等待两人的将是组织上严密的后续审查。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刘文斌被内部审查的消息还没传远,市局方面派遣整治警风警纪工作组也悄悄入驻了南泉县。
直到此刻,县局政委石玉峰这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一件事,以他为首的县局小团体,正在遭受打击跟清算。
而主导这次行动的人,很可能就是表面上平平无奇,甚至没有任何攻击性的,新任副县长周墨。
...
就在各个方面人马纷纷开展工作的时候,县局按时按例召开的内部工作会议也开始了。
与会人员包括县局书记兼任局长,副书记兼政委、政治部主任、还有几位委员级别的副局长。
当然,各个部门的骨干成员也参加了此次内部工作会议,整体由主持县局全面工作的副县长周墨亲自主导。
周墨一改前些日子温文儒雅,与世无争的处事态度。
会议开始没多久,便将话题引申到了“内外勾结”这个议题上面。
“南泉县的治安环境一向不好,因此导致了一系列的社会不稳定因素,在座的各位同仁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上头派我下来,就是为了整顿这股不良风气,这几个月我也调查清楚了,咱们县局里就有一帮为虎作伥的踩线分子,俗话说的好,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身为公职人员,心中一定得有一根不可逾越的红线!”
这席话说的异常露骨,与往年会议上的隐晦,并且顾及同僚面子的发言截然不同。
台下众位领导,以及基层人员听的是面面相觑,有些心里有鬼的人,额头上已经开始渗冷汗了。
“就拿年前我亲身遭遇的一场袭击案件来说吧,扫黄严打是省厅市局下派的任务,是肃清社会不良环境的一记杀手锏,在如此背景之下,居然有社会人士胆敢故意设局,放出假消息让我与小谢上当,然后针对我俩发起暴力袭击,这还是华夏的土地吗?那帮人心里还有没有法律?他们仗着的无非是头顶之上的保护伞,在座的各位难道已经忘记了心中的那根红线?”
周墨严厉的眼光扫向四周,大家伙被他的气势所震撼,纷纷低着脑袋,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内外勾结的问题一定要肃清,一定要明正典刑!这就是我来到南泉县的目的跟意义,相信你们也听说了,市局整治警风警纪工作小组已经入驻南泉,接下来希望各个部门人员能够配合市局的同志进行调查,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要老老实实交代清楚!”
周墨说着,忽然猛的拍了下桌子,上面的茶杯震的东倒西歪,连带着底下众人脸上的表情也猛烈失衡。
石玉峰全程都没有说话,铁青着一张老脸,他心中跟明镜儿似的,周墨今天的突然爆发,完全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刘文斌被带走,居然通知都没有通知一声他这个县局政委,市里这次是要动真格啊,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拔出萝卜带出泥的魄力跟勇气。
要知道南泉县的本地势力根深蒂固,明面上又有江城书记侯卓良撑腰,要想肃清南泉公安系统,你周墨也不掂量一下自己有多少分量?
别以为忽悠了杨泽端副市长就能统揽全局,妈的,俺们南泉人不吃这一套!
越是这么想,石政委心中的火气就越加浓烈,他在县局干了这么长时间,一把年纪了,居然被个外来的小年轻骑在脖子上拉屎。
简直就是,士可忍孰不可忍!
“啪...”
石政委重重的回应了桌面一下,将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吸引过来。
其中有惊愕,有不敢置信,更多的则是觉得提气。
这县公安局内,除了周墨你这个江城人能够拍桌子,俺们石玉峰政委也能,并且拍的更有底气!
“周局,您刚才的话有一定的道理,但恕我直言,有些方面怕是有失偏颇吧?”石玉峰抱着膀子,斜眼瞧着不远处的周墨,眼神中的对抗意思相当足。
“石政委,我又没有指名道姓,你怎么还跳出来了?”周墨冷笑连连:“行,既然石政委你今天要一犟到底,那咱们就好好掰持掰持!”
周墨说着,突然冲着座位上的杨有志摆摆手:“老杨,去给石政委准备一杯咖啡,让他醒醒神!”
听见这话,石玉峰大惊失色,随口吩咐:“我没有喝咖啡的习惯,给我倒杯龙井就行。”
杨有志颠颠的去了,很快便端着茶杯过来,在众人面前打开杯盖。
幽幽的咖啡香飘的满屋都是,不光是咖啡,还是纯正无奶的美式咖啡。
石玉峰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这家伙居然听周墨的指令而不听自己的,如此一来,自己这方的很多消息不都泄露给对方知道了?
“妈的,原来是个叛徒。”
“对不起石政委,我一直都是周局的人,我是卧底!”杨有志在递过咖啡杯时小声说道,脸上闪过一丝狡黠的表情。
“哼,叛徒?”石玉峰眼一瞪,
随即便愤恨不平的讲:“长途客运站附近一直都是南泉县城最热闹的地段,小偷小摸自古便有,究其根本原因,还是南泉人太穷,基础素质低下罢了,咱们的整治力度已经够大了,但那帮刁民打一枪换个地方,怎么整治的过来?你身居庙堂,知道基层警员有多辛苦多劳累吗?没有节假日,没有休闲,甚至没有陪伴家人的时间,特别是治安大队成员,不是在值班就是在去往值班的路上,上头的警力配置也只批复了这么多,能做到现在已经相当不容易了,孰是孰非,相信大家伙一清二楚!”
周墨道:“警力不够?石政委,警力要是多了,你们私底下的收入怕是会大打折扣吧?”
“你说什么?你胡扯,简直就是污蔑诽谤,我要向上级领导状告你!”石玉峰立马激动起来,拍着桌子反驳道。
周墨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刘文斌分管治安大队,他已经交待了,长途客运站附近一带的娱乐场所每个月缴纳多少份子钱,其中哪些部分是分给治安大队的,哪些部分是分给局里的,还有哪些部分是分给您石政委的。收了钱然后去扫黄,能扫出什么?那些会所跟KtV现在都明目张胆招聘女公关了,每个出客运站的旅客,谁没被营销过?这些都是你们纵容的结果!”
听到这,石玉峰的身子已经开始颤抖了,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心腹爱将刘文斌居然如此不能扛事,这才被调查几天,就把事情都撂了。
其实收黑钱这事不是什么秘密,在南泉县这种现象很普遍,如果说华夏的人情社会现象很严重,那南泉县就是人情社会的巅峰。
同村弟兄存钱开了个KtV,为了尽快回本,踏足点“有偿陪侍”的项目很正常。
但上头又有打击规定,所以适当的给点钱,大家伙一个地方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也很正常。
万万没想到姓周的要肃清这股风气,这一下就把石玉峰的小辫子给抓到了。
“你...你.....”石政委坑坑巴巴的指着周墨,想反驳,却又有些词穷。
“你儿子在英国留学吧?读的还是贵族学校,你月工资不足七千,巨额的留学费用哪来的?石玉峰,你完蛋了,别搞不清楚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