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天秘境内,山腰上。
被气昏了头的云大少彻底没了尊师重道的想法,顶着一个被揍成的熊猫眼冷哼一声:
“本少爷想通了,虽然你是我未来师叔,但现在可不是,再敢惹我,我把你丢给镜子里的怪物!”
仓踽完好无损,气焰比他还嚣张数倍:
“笑话!我才是少爷!也不看看这中洲谁说的算!”
“你说的?”云逸挑眉。
仓踽下巴一扬:“我哥、我娘、我师尊!”
也难怪他毫发无损,这家伙进来是放不下哥哥,但知道自己不能出岔子当拖油瓶,全身上下从头到脚,全都是真金白银砸出来的防御法器。
但比家室?云大少怕过谁?
他冷笑一声:“不过如此!我爹可是云家家主!我师尊可是你师姐!我上头还没哥哥,我就是最大的!你拿什么和我比?”
云家作为独一份的瞳术世家,别说在中洲,就是在修仙界都格外出名,毕竟练到极致能勘破天机预知未来,这样的本事,简直与真仙无疑。
这样一看,他的确赢了,顺带还不忘提一嘴:“那你爹呢?”
仓踽只觉要输,被提了没好气:
“我爹就知道听我娘的,才不厉害!我娘最厉害!师尊还是我亲外公!”
云逸:“……”
系统最爱偷窥,新奇:【宿主,关系户啊。】
奉天宗宗主司空仪的女儿是仓乾仓踽的母亲,也就是仓家主母,而仓乾和仓踽还是司空仪的亲传弟子,牛逼的爸,彪悍的妈,天才的老哥和骄纵的他。如此说来,仓踽的确能在中洲横着走。
叶长欢:“……”
她被提醒回神,觉得自己有话要问:“所以,他最后为什么那么穷?”
这个问题此时的仓踽显然无法回答,他正看着云逸沉思,原本傲气的表情有些凝重。
云逸头往后缩了缩:
“看什么看?”
“奇怪。”仓踽摸了摸下巴:“我师姐明明没收徒弟,按理说你该是胡说八道,但你的确和云家家主长的有点像,可云家那个大少爷云溯,不是已经化神了吗?”
他眼睛一眯,不可置信:“你莫不是私生子!”
云逸撸起袖子就去揍他:“放屁,那是我爹!”
两人打成一团。
直到云逸的后领被提了起来,回头,恰好对上樊承那张冷酷无情的脸。
“师兄!”
云逸眼前一亮:“你稳住心神了,不过师兄,你居然也有心魔,你的心魔是什么?!”
“师尊教导,不可与长辈动手。”樊承漠视了他的所有问题,看向叶长欢又看向她身后:“我已修整完毕,走吧。”
叶长欢身后,在雪地之中消失的剑修不知何时出现,但与樊承修整之后的面色红润不同,前者脸色微微发白,仓踽看到就吓了一跳:
“那些水团打上来了!?”
叶长欢也皱眉:“你有暗伤?”
顾斯恶身影挺拔,一身寒气,闻言默默的扫了她一眼,别过脸抿唇:
“没有。”
系统乐于打小报告:【宿主,系统怀疑这个炮灰反派有病啊。】
叶长欢:“你再敢胡说八道,我劈了你的心肝们。”
【才没有!】系统觉得冤枉,理直气壮:【他本来就有病,偷偷溜出去,脱了上半身衣服就一剑砸过去,就差没把自己雪埋了,不是有病是什么?这都能爬出来完好无损,腰还挺有劲儿,就是水灵根在这种天气也会冷吧?】
叶长欢若有所思,盯着顾斯恶的衣襟并未说话。
许是被她盯发毛了,剑修看过来:
“看什么?”
“没什么。”叶长欢摆了摆手,指着他的乾坤袋:
“就是这乾坤袋瞧着挺别致,多看了两眼。”
剑修低头看着自己腰间被缝补得七扭八扭的乾坤袋:
“……”
扭头叶长欢就对系统开口:“他真的把自己埋了,又爬出来了?”
系统难得和这人达成共识:【宿主你也觉得他有病是吧?!】
“不。”
叶长欢咳了一声,支吾:“我是想问,真那么有劲儿吗?”
系统:【……】
……
这一路叶长欢听这只系统大呼小叫没完,它自认为自家男主最好,叶长欢怎么能想着别人的!想看,系统这儿就能给她投屏!没衣服那种!
叶长欢诚恳承认它的男主们最好,但不要让他们冰清玉洁的身体被她玷污了,她现在还不配。
系统哼哼,满意了。
后者松了一口气,保住了眼睛难免有些庆幸。
不过天地良心,她真没有别的意思。
只是经此一事后,她终于发现,那个在王家村里面色稚气的少年,好像真的长大了,不管事年纪还是其他,在此之前,她虽自认自己从不将谁列为自己人。
可顾斯恶,她在不把他当对手之时,是真把他当师弟,脸皮薄,一点就炸,但脏活累活却一样不落,大多时候沉默不言,傲娇且拧巴。
但那是之前。
罕见的,那个果断直白的刀修眼中闪过一丝纠结和罪恶,晃了晃脑袋,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了出去,低声自言自语:
“叶长欢啊叶长欢,你可千万不能当禽兽啊……”
灵气顺势涌入她的心口,原本就规规矩矩缩成一团的黑气又挨了一巴掌,还听警告:
“你也给我安分点,再往我脑子里塞乱七八糟的东西,不然……”
她眼睛微眯,冷笑:“现在我的刀,可有十六把了。”
被六刀捅过的心魔:“……”
它委屈不忿:“这与我有什么干系?!我原本就没附身过!一直都是你做的!只不过你自己被禁制桎梏,受恶念引诱,短暂失去理智而已!”
它倒是想趁这个机会将这人取而代之,但它都被削成一小块儿了,拿什么附身?!
可它才解释到一半,挨着它的火灵气就压了下来,不愧是心魔,能屈能伸,果断背了黑锅:
“没错,就是我,都是我干的。”
叶长欢冷哼一声。
没了水团的影响,几人走得十分顺畅,眼见离山顶越来越近,几人却越发警惕。
要知道这可是拥有仙迹的秘境,若真的只有水团的这一层考验,如此轻松,那简直就是笑话。
是以他们知道会有别的意外,但意外却迟迟不来,这像是悬在几人头上的刀,随时都会掉下来,只是,他们没想到是这么掉下来的。
“轰!”
一个身影极速朝着几人后退,掀起的飞雪宛如雪崩!
早有准备之下,几人几乎毫不犹豫的同时出击。
“天地同源!”
“一叶清光!”
一刀一剑飞快,但来者更快,居然险之又险的就此躲过。
樊承抬手,长剑一悬,法轮飞射而出:“妙法莲华!”
“师兄,我来助你!”云逸拿起昊天镜,双目闪现金光,镜中无数藤蔓喷发!
咣当!
来者一剑挡下了法轮,斩去大半藤蔓,却耐不住有漏网之鱼,脚下猝不及防被一绊摔了个狗吃屎。
他挣扎着伸出手,仓踽早就跃跃欲试:
“放心吧!本少爷直接断后!”
说着双手握剑,扑了过去!
“仓踽!”
一声大吼响彻四下。
长剑插入地面,莫琮大口大口的呼吸,瞪大双眼:
“你疯了吧!胆敢对我动手!”
“莫前辈。”
叶长欢和顾斯恶一顿,不过也仅此而已,因为更大的晃动声传来,抬眼,巨大的阴影几乎将几人笼罩其中。
那时一只……堪比小山的雪兽!
此时正抬起爪子,朝着仓踽和莫琮拍下去!
“躲开!”
云逸大吼,樊承的法轮落在雪兽之上到底打偏,在那家伙胸口留下一道伤痕。
太远了,再这样的大雪视野里根本瞄不准!
顾斯恶面色一冷,手中锈剑发出蓝光,灵气灌入剑刃,一剑射出,强光四溢!短暂照亮了四周的同时,杀伤力缺大大减弱。
也就是此时,叶长欢手中结印,火焰化为一点,落在刀尖,数丈刀芒一分十六,稳稳的对准雪兽斩去!
衍化五息!
轰!
雪兽发出一声嘶吼,强悍的冲击力之下,被插入体内的刀刃倒推,不得不后退数十米,大掌却依旧落了下去。
巨响冲天。
几人瞬间闪现在半空之中,眼睛死死盯着地面,在找着什么。
雪兽暴怒向前,这一次可不是在猝不及防之下,眼前的四人都是中洲顶尖的天才,一见如此,不过相互对视了一眼,就迅速散开,朝着四个方向将雪兽包围其中。
顾斯恶最先发难,锈剑飞转,地面出现一个蓝色法印,作为水灵根,再次境地,简直如鱼得水,是以当雪兽发现不对时,脚下数把冰刃就已经直接倒刺而上!
万阙千重!
“吼!”
雪兽低吼一声,明明身体庞大,却格外灵活,抬脚一跃,这是要凌空躲开!
“森罗变!”
昊天镜泛起涟漪,云逸剑眉倒竖,金色虹膜之下宛若佛怒金刚,劈天盖地的黑色触角冲雪兽纠缠而去。
那雪兽还要继续挣扎,可惜一左一右不是樊承就是叶长欢,两个都不是善茬,如何会给它机会?
樊承冷傲:“畜牲,受死!”
法轮上的莲花绽放,伴随着长剑快如闪电。
叶长欢则占上方,带着燎原之火的巨掌虚影就势一拍!
无相登极掌!
如此,几面夹击,根本不留退路,本该就此身死,但他们到底低估秘境之中的危险。
噗呲!
被击中的雪兽身上多了数个洞眼,和骰子没什么区别,可是,它依旧在动!
“打不死啊!”云逸震惊。
正准备将这骰子多打几个洞,雪雾之中就飞出一个身影,地面一裂,雪兽脚下落空,胸口恰好卡在裂口,被人一剑穿心!
化为一摊水迹。
处理完这个大患,仓踽才回头生气:
“好你个莫琮,你居然把雪兽引过来了!你是不是为了仙迹想谋杀同族!”
这雪兽应该叫灵兽,是天地所化,没有一丝妖气。
莫琮身上有伤,法衣上血迹晕染,但并不能让他放低姿态,闻言毫不犹豫的反驳:
“你以为我是你?闲得没事做?!还有,你怎么在这儿?仓家没想让你进秘境吧?”
最后一句把气势汹汹的仓踽打熄了火。
但莫琮也没好到哪儿去,说完才抬眼看到什么,立马低下了头。
赶来的几人身上同样有伤,最前面的那一个叶长欢等人都认识——明昭。
明昭见化为水迹凝结成冰的地面,也明白了经过,朝几人点开点头,落在莫琮身前,查看他的伤势,语气微怒:
“谁让你单独引来雪兽的!你想死不成?!莫琮,你不是瞧我不顺眼,处处与我作对?怎么这个时候倒是大义了起来?”
几人还不至于对付不了一只雪兽,可偏偏他们遇到的不是一只,而是一群,格外凶险,到最后莫琮自己引走了大半,不断闪现甩掉了不少,最后这只该是领队,对方向格外敏锐,一直死咬着不放。
但按道理明昭身边还有一个何浩岚,她和仓踽被戏称第一美男和美人,极容易被人误解她与仓踽等人是一辈,但到底不是,比起她的容貌,她的实力远远比之亮眼。
在仓乾和杜涟漪之下,中洲那一辈第三的人物,早已化神。
此次在秘境外跟着明昭不过是家族之间的联系,她来此,和杜涟漪等人一般目的,是历练也是为了护送仓乾入秘境,早就和这群小辈分开了。
“本来就是大义。”
被眼前之人如此接近,莫琮眼神慌乱,大着声音:“同是人族!我也不过是为了人族大义,对,就是大义!才不是因为你!才不是因为你!”
众人:“……”
顾斯恶张了张口。
叶长欢收刀抱臂看热闹,替他说了:“莫前辈该是不知道还有一个词,叫此地无银三百两。”
“不,不是这个。”顾斯恶摇头。
“那是什么?”
叶长欢意外回望他。
见剑修要上前,开口想要制止莫琮接下来要说的话。
可惜来不及了。
比起众人的沉默,明昭只是默默看着他欲盖弥彰的样子,突然笑了一声:
“莫琮,你莫不是心悦于我了吧?”
她明眸善睐,骤然一笑让莫琮愣了好一下,脸瞬间爆红,支支吾吾:
“什、什么心悦于你……你胡说八道!”
下一秒衣领就被人提了了起,女修看着他的眉眼,直接了当:
“胡说八道也罢,不过我发现我的确有点心悦于你,现在再给你一次机会,若你也承认喜欢我,我便愿与你试上一试。”
莫琮:“……”
女修松开了他。
他站了起来,踉跄的后退了两步。
在顾斯恶就要捂住他的嘴将人推走时,脑子到底还是没追到往前飞的嘴,大声:
“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你!”
这一声宛若惊雷,他嘴巴哆嗦,明明,他明明最讨厌这个人了,就是看不顺眼,怎么会喜欢!
可他说完却不敢抬头看对面之人的脸,迫切的转身想要逃跑,才转身一块擦剑布就捂住了他的嘴,连人带剑被拖出去老远,众人视线一挪,始作俑者的剑修动作却连半分停顿也无,坚定不移的将人拖走。
而终于明白剑修为何如此施为的叶长欢笑容可掬的上前一步,挡住了他人的视线:
“莫前……道友方才被砸傻了,难免胡言乱语,各位莫怪。”
话虽如此,可场面却极为凝重。
“明昭。”
和几人一队的修士将明昭围住,安慰之言却挤不出半个字。
天知道让他们杀妖兽一杀一个准,但谁做过安慰的活计?
偏偏但凡是知道明昭的都明白,她向来是个傲气的修士,如今被驳落了面子,有多伤心他们不知,但他们敢肯定,她抡起鞭子将莫琮杀人灭口的机率几乎十成十。
这次连仓踽都被莫琮惊呆了:
“莫琮疯了吧?脑子被驴踢了吧!?他怎么敢?明昭……”
到底是世交的半个青梅竹马,虽然两人都没什么火花,但毫无疑问,仓踽和明昭的确是好友:“她就没被这么被当众落过面子,她得有多伤心啊。”
“明道友该是敢爱敢恨之人,这种人最是干净利落,爱也是恨也是。”
叶长欢想到两千年后妖兽边界的那个张口闭口道侣的莫琮,终于明白当初他为什么自荐枕席、死缠烂打、黏着缠着才得以机会上位了:
“倒是莫道友,活该啊。”
果然,就如叶长欢所言,像明昭这样的人敢爱敢恨。
她站在原地一会儿,盯着莫琮消失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水光,却又很快隐没,嗤了一声,同样转身:
“不就是不喜欢吗?本姑娘的喜欢收回去,便永远都不会吃回头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