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刀解封,灵光乍现,边缘极薄的刀锋在对面没反应过来之时只听一声细微的布裂声。
帝文珺表情微变,抬手一抓,同样作为灵宝的飞天绫居然出现了一道裂痕!
“全然激发中品宝刀的力量,这就是你的底牌?”
她看叶长欢的眼神变了,化为沉沉的凝重,或许她也没想到眼前这个刀修居然让自己吃了一个暗亏,好在她虽然自负,但从未轻敌,见叶长欢有变,只是愣了一下,柳眉倒竖,同样上前:
“你有底牌,我未尝不是没有。”
绣着无数符纹的长靴落在法阵之上,红色的法印弥漫着杀戮气息,无不引诱着她迷失心智,沉沦杀戮。
同样,唯我道的精神力也一再催化叶长欢鲁莽前行,譬如系统原本窝在空间里自闭,却突然之间觉得自己又行了,仿佛一个声音在催促它,它是系统,这个人类本来就该听它的,要是不听话,它只管电就是!最好趁现在,这个人类无法顾忌它的时候!
系统:【……】
系统尖叫:【宿主,这精神力不怀好意啊,它唆使系统,它居然敢命令系统偷袭你啊!打它主子!打她!】
笑话!它只是不想这个人类忤逆它,不是变想成破铜烂铁五毛一斤卖了啊!
这个时候它使坏,要是这个人类出意外没了,它还不得功亏一篑?!
“唯我道精神力只会让修士变得自大鲁莽,不会改变修士的心智,它既然让你有了这个念头……”
叶长欢一刀斩下去的时候,话突然止住,像是发现什么,语气冷了一些:“蠢货,你果然想背后偷袭我!”
【污蔑!】
系统觉得冤枉:【系统明明没想在这个时候偷袭!是准备等你以后松懈的时候!】
叶长欢低骂了一声,没在理这家伙。
手上的酥麻感传来,小电流已经在她周身包裹而来。
那不是系统的。
而是……
“你必输无疑。”
帝文珺每上前一步,脚下雷霆便多出数道,不愧是金丹渡劫就有六道的天才,居然从中体悟,衍化出一道杀招!
飞天绫被雷霆灌入,在帝文珺手中千变万化,这是真的杀红眼了,只见叶长欢手中之刀一改之前的数十把,反而返璞归真,磅礴的火灵气灌入其中,她双手举过头顶,直接斩下:
“天地同源!”
“混沌天绫!”
两大杀招直接硬碰硬,青锋威势刚硬也就罢了,但那原本是柔软的飞天绫在灌入雷霆之后落在帝文珺手中,居然和青锋硬碰硬也毫无颓势!
当!当!当!
一刀不行再是一刀,一击不成再是一击!修士每上前一步另外一个在下一刻也会跟着上前一步,不退不让,发出的击杀声让观者只觉惊心动魄。
连心脏也跟着碰撞声加快一般。
朝阳宗长老对这一招颇为满意:“文珺的确未曾懈怠,如此威势,早已远超我的期望。那个顾斯善同样不错,刀法中的杀戮道气息全然没有年轻弟子的稚嫩。”
到了这个地步,其实各宗长老也没什么办法改变结局,是输是赢全靠弟子自己,他们虽然想要自家弟子登顶,但输了他们又能如何?
与其如此,倒不如好好看这些弟子的比试,从中体悟自己的道也不一定。
没错,就是从中体悟。
他们不仅是这些弟子的长辈,同时也是修士,同样需要修炼,只不过他们比这些弟子先走了几百年的路罢了,谁又能真的能位高一等呢?要知道这些弟子可都是两洲顶尖,论道义,或许能给他们不同的角度演绎。
“都说杀戮道是凶道,可这个弟子身上的杀气很纯,血腥气却少之又少,可见在她自己的体悟里,从不觉得杀戮道就该大开杀戒。”
飞星宫长老沉吟,杀戮道不嗜杀?这倒是一个颇为新奇的见解。
“不以杀戮开刃,这算什么正统的法子?不过是标新立异的狂悖之举罢了,一个说跪就跪的修士,有何需要关注的?”天权见不得叶长欢,同样见不得奉天宗,闻言冷嘲热讽。
不过现在高台上各宗长老都是看比试论道,没在意他话里的戾气,听此落霞谷长老笑着摇了摇头:
“道友也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了,怎么还和一群年轻意气的小辈一样要面子?只要不违背本心道义,无论是谁,即便跪遍了天下人,她也是站着的。”
说白了,实力为尊的修仙界里,什么贞洁男女,身份高低,在他们眼中都是浮云,能让他们敬佩和低头的永远只有一个——那就是实力。
叶长欢和顾斯恶之事在年轻修士中褒贬不一,那是因为年轻修士好面子,正是年少桀骜的时候。可他们不是,他们少说也有千百岁,早就历尽千帆,看问题往往只看本质了。
不过说了那么多,除去去给自家弟子押宝的杜涟漪,奉天宗那个最大话语权的人却一言不发。
风云宗的看热闹不嫌事大,提了一嘴:“仓宗主何以见解?”
仓乾被提了名字,不紧不慢的收回目光:“在下在看南弦宫的弟子。”
其他几人以为仓乾这是准备反刺回去,可他只是认真的道:“都是天资优秀的好孩子。”
这是实话,宫叶剑剑凌厉,即便面对是拿着昊天镜的云逸也能应对自如,是个极为沉稳的剑修,而云逸越挫越勇,被打趴下了也不过一拍地面就站了起来,实在是个难缠的对手。
至于陈文轩,他和顾斯恶颇为特殊,都是罕见的修罗道修士,但两人对道义的理解又完全不同。
陈文轩更加邪气诡谲,凶气外露令人畏惧,顾斯恶的则如同沉默寂静的水面,看似无害,却杀机四伏。
偏偏这样的陈文轩遇到的是极品土灵根、还修了红尘道的祁凝,土灵根的特质就是似大地般坚韧包容,更别说红尘道在三千大道之中是最不挑的。
两者碰撞,要么陈文轩刚硬破之,要么他就被祁凝一点一点蚕食。
可谁也没想到,就在此时,这场六层之争,第一个胜利者出现了。
“怎么会那么强!”穆哲捂住丹田,一下子耗费了那么多符纸,到底有些支撑不住,但他也不过让樊承挂了彩而已。
终于,他抬起右手,中指和食指并拢,咬破指尖,朝着已经快要将“千军万马”的“妖兽军团”屠杀殆尽、依旧还未出局的樊承身后画去!
一道繁复的符纹随着他指尖在虚空之中浮现。
似有所感,樊承猛地回头。
“吼!”
符纹瞬间有了形状!一条红色鬃毛的巨兽朝他直直咬去!两道重莲法轮咣当一声撑开巨兽之口,却依旧改变不了樊承不可避免卡在妖兽口中的事实。
只要法轮一松,樊承就会被拦腰咬断!
“饕餮!居然是饕餮!穆哲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吗?能画出足矣和龙族并列的饕餮幻兽符!”
场外同为符修的其他修士有些坐不住了,眼中闪过狂热。
“到底是幻兽符,不会真的杀死樊承,但足矣让他败了。”
穆哲似乎也如此作想,力竭一般右手手臂垂了才去,额间满是细汗:
“这是我最后的底牌,虽然还有很多缺陷,但到底是饕餮,若这你都还能撑得下去,我心服口服。”
话虽如此,他手中却多了两张符纸,这是避免樊承重伤逃脱,留下的后手。
可樊承被卡在妖兽口中,眉目只是微皱,丝毫不顾身上的伤口,周身灵气一震,恐怖的气息传了出来!
原本撑住饕餮之口的重莲法轮突然极速旋转,金光四起,樊承冷声:
“妙法莲华!”
“吼!”
饕餮虚影发出惨叫,那原本平平无奇的法轮,现在直接将入它口中,贯穿脑颅!
且还没停下,直接刺中了身后的穆哲!
血珠四溅,樊承拿下了这场比试的第一个胜利!
强。
是真的强,这个实力就算是败了的对手也无话可说。
他率先到了第七层,低头,原本和祁凝对战一起的陈文轩面上越发凶恶,这是准备释放最强一招,而祁凝手中的日月弯刀何尝又是吃素的?
看他惊鸿一剑,祁凝抬头,目色淡然:
“诸天?千重!”
脚下法阵决裂,宛如真的地面一般,重重山峰拔地而起,陈文轩要一击必杀,她却要将陈文轩吞噬其中!
按道理陈文轩的剑只会更快,刚开始也的确如此,但眼见就要碰到祁凝之时,日月弯刀突然挡住身前,陈文轩瞳孔猛缩:
“该死,来不及了!”
他的剑可以破开,可是他已经被山土吞噬!
他输给了时间!
嘭!
陈文轩踉跄数十步,再出现时已经在塔外高台。
对于这个结果,无人露出嘲讽之意。
是,陈文轩的确输了,但不代表他不强!甚至以他的实力若非遇到这一届天才辈出,在往届也是前三的水平!
“连穆哲陈文轩都没捞着前五,这一届九宗大比是真的要上天了。”
“猜一猜,在一个输的是谁?”
“顾斯恶吧?他撑不了太久,不过云逸对上宫叶也没讨到好处,他是难缠,并非宫叶打不过他。”
“没人看顾斯善和帝文珺吗?她俩这个打法,我要是站她俩中间,现在都能成肉泥和面开煮了!”
对于这两人,其他的表情有些怪异:“不是我们不想猜,而是她俩我们猜不出来,好像谁都没占上风,但又好像谁都占了。”
“可惜啊可惜,这六人我瞧着谁都天姿绝然,一个也不想淘汰,偏偏这场比试必须有个输赢。”
这句话说出来许多修士的心声。
但他们最不好猜的一对对手,却是先其他四人出结果的。
“咔嚓——”
电流声在战局之中几乎成了背景音,这场比试叶长欢一改往日的见招拆招,相反,对上如此强硬的帝文珺,她直接在一击战了上风之后,一刀一刀的朝着帝文珺砍下去!
帝文珺不是不想化被动为主动,而是她挡下叶长欢一招之后已经没有时间再一出一击了,因为叶长欢的下一刀已经在眼前!
“可恶。”
帝文珺何时打过如此窝囊的比试,一味受着可不是她的风格,索性调动丹田内的金丹飞快运转,十方雷电落入她掌中,与飞天绫交织在一起,随即包裹成拳,朝着叶长欢轰过去,厉喝:
“给我败!”
轰!
叶长欢也不是善茬,燎原之火包裹刀身,脚下阵法原本纠缠着她的绿色法印皲裂,她双目赤红,手臂上的匀称肌肉鼓起道道青筋,在与帝文珺的拳风对上时,直接一斩而下!
“破!”
雷霆和火焰交织,这是刚硬与刚硬的碰撞!两人简直把简单粗暴运用到了极致。
撞击的爆炸直接将脚下法阵轰出道道裂痕!火光和雷光刺眼无比,曾有一瞬照亮了塔内方圆数百里。
若非塔内比试场格外宽广,还有结界屏蔽,怕是别的选手打得正起劲时已被迫亮相了。
“两个闹事的小鬼。”
仓乾看着出现裂痕的法阵,嘴角从容的笑突然有点勉强。
洛鸿飞提醒:“师尊,这法阵修补需要五千灵石,可还是老规矩去执事处取?”
仓乾不笑了。
而观众席此时无人在意这个宗主,急忙的看着水镜:
“谁?谁赢了?!帝文珺是不是?我赌的帝文珺!”
“我赌了顾斯善!可千万是顾斯善,这之前总赌她输,这次才改道,要是她输了,我死了都不瞑目!”
嘀嗒。
血液滴落的声音悄无声息。
帝文珺坐在法阵之上,肋下法衣破裂,一道刀伤格外瞩目,伤口狰狞,带着森森的杀戮气息。
而她对面,青锋倒插入法阵,叶长欢看着弹出去的长刀,再张开双手看着掌心,赫然也是一片血色。
但,也仅此而已。
她呼吸微喘,上前拔出青锋,抬眸看向帝文珺。
胜负已分,败者平复心情,嗤笑一声:“这一仗,打得痛快!”
叶长欢同样一笑:“彼此彼此。”
两人眼中坦荡,隐隐有些惺惺相惜。
他们这一路对手有很多人,但一个脾性那么相似又大不相同的却是少有。
说不遗憾是假的,但帝文珺自己全力以赴,对于这个结果,她无话可说。
即是输了,再修炼加强便是,沉淀在一时输赢里,根本不是她的作风。
叶长欢看她消散在眼前,自己脚下的法阵却无动于衷,全然没有传送她上七层的意思。
她一愣。
……
而其他两对,宫叶打败云逸实在意料之中的,但就如他人所言,云逸出奇的固执和难缠,打趴下了就站起来,再趴下再站起来。
每次宫叶准备收剑走人了,又看见站起来的身影,她:“……”
“踏山探海!”
剑光锐利,强势非常,云逸早已没了反击之力,被掀翻了出去。
半晌,一只手颤颤巍巍的抬了起来。
“你即打不赢我,何必一再纠缠。”宫叶难免多了一丝烦躁,这对她而言简直罕见。
抬起手的大少爷吐了口血惊忿:“我方才站起来就是要认输的……”
宫叶表情一滞:“……”
这也不怪她,实在是云逸每次能站起来都要和她打,她怎么知道这次云逸是要认输?
“你、你这个剑修的确厉害。”大少爷抱着昊天镜,对全身的伤不屑一顾:“不过虽然我败了,但是我师兄一定会赢你的!等着瞧!”
宫叶无语:“既然你知道有你师兄,那你为何还一再纠缠?”
“什么叫交缠?本少爷不过是不想留遗憾而已!现在本少爷的全部杀招都用完了,师尊说了,等用光了发现还打不过就可以认输了,我认输!”
云逸脚敲了敲法阵,示意将自己弹出去。
宫叶默了默,对他道:“你的确比你弟弟强,这一点毋庸置疑。”
云大少爷翻了个大白眼:“这还用你说。”
宫叶忍了忍,突然很后悔。
后悔之前比试的时候没再多打几下。
这个大少爷真的不讨喜,在谁那儿都是!
她上七层时元儒和顾斯恶的比试已经到了尾声,但此刻元儒和宫叶的心情一定相似,因为这个对手不仅难缠,他还滑铁卢的打不过!
那黑茎金莲出现那一刻,比试就好像来到了他的主场,修士的剑又快又急,发现他的实力底细之后,就直截了当的将自己实力往上提去!
当提裤子呢!说提就提!
“你居然隐藏实力!业火诀!”
元儒一跃而起,长枪锐利,直刺对面剑修。
而剑修锈剑一横,低声:
“万阙千重!”
嘭!
剑,密密麻麻的剑!
元儒所过之处,脚下阵法突然出现凝结的冰,随即把把冰剑浮现,直直对准的就是他!
而那把锈剑,对准的是他的心口!
嗖!
他长枪和锈剑对在一起,却顾及不了脚下的冰剑,眼见就要踩下去,他大吼一声:“我认输!”
顷刻,身上一松,脚下冰霜消失。
剑修收剑,元儒咬牙:“等着,等我修炼好了,再来败你!”
剑修:“不行。”
“为什么!?”
“因为与我比试,得加灵石。”他说着,想了一下补充道:“记账也可以。”
他记得那人是这么说的。
九宗大比过后,打响了名声,想找他们比试的定然不知多少,既然拒绝不过来,那就加入,有灵石就行。
元儒:“!”
他消失的很快,顾斯恶顺势上了七层,握剑的手却越发紧了起来。
决赛,那便是会和那人相逢了。
他们相斗了这么多年,九宗大比,必然会给出一个结果。
这一刻,他等了很久。
想到要见到人,他已经等着对方的挑衅和示威。
可他抬眼,却只看见了宫叶樊承各站一边,隔的远远的,祁凝站在中间,冲他温和一笑。
他:“……”
彼时,六层。
姗姗来迟的洛鸿飞拿着符纸和灵石,对站在一边的叶长欢商量:“师妹放心,我是专业的,一盏茶的时间就能修好。”
叶长欢:“……”
一盏茶后。
“师妹,可否帮我扶一下?这里有点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