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宗……外门?!”
李岸几乎咬牙切齿的说出这几个字。
不可置信的看着叶长欢手中的令牌。
张项明则愣了一下,脸色变得煞白,尤其是在看见顾斯恶拿出留影石那一刻。
奉天宗弟子在宗门之内不可自相残杀,在外倒是可以解决私人恩怨,但有一个例外,就是如现在他与叶长欢和顾斯恶一般,是正在执行宗门任务之人,这样的公职弟子,能杀他们的唯有一个条件。
那就是对方的品级高自己两级或者两级以上。
正所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若出现意外,位高者往往能拿到决定权,只不过需要将处决之时的影像记录下来带回宗门核查而已。
外门弟子以下是杂役弟子,杂役弟子再往下才是杂役处执事弟子,可是……李家村为何会有宗门的外门弟子!
“不可能!尔等莫非是见我宗门无人,故意假冒为之!好大的胆子!”
张项明也不是傻子,脑筋转得飞快:
“李岸,还等什么?还不快召集你宗门弟子,速速将这两个冒牌货就地处决!”
他与李岸对视一眼。
现在是与不是好似已经不重要了。
“蛇镰枪!”
一把长枪掀起一阵罡风,张项明居然胆大到直接想要除掉眼前的两人,左右天高皇帝远,死了两个外门弟子,宗门还能细细探查不成!?
“去!”
李岸与此同时立刻捏碎一张信号符,通知外面的弟子即刻前来绞杀二人,随即反手一剑,以退为进,朝着顾斯恶一掌劈去!
谁见顾斯恶非但没有格挡,反而收起长剑拧眉盯着他,顺滑的后退了半步,手中的留影石尚且安稳无事,活像一个没有感情的举石机器。
一只巨掌在狭窄的空间中格外拥挤,骤然朝着李岸的攻势一抓。
“放肆!”
“轰!”
不容抗拒的灵气余波席卷开来,李岸只觉手心一凉,喉咙涌上一股腥甜,胸口巨痛倒飞出去!
而张项明则比他更能纠缠一些,长枪和青锋交错,势必要一击命中,可这个想法也不过在他脑海里闪过一瞬,因为下一刻叶长欢已经举刀过头顶,一刀斩之!
咔嚓!
他的枪身居然产生了裂缝!
“张项明,你好大的胆子!”
“噗!”
张项明喷出一口鲜血,果断放弃握枪,化手为爪,借这个距离朝着叶长欢飞速拉进距离,欲要扣住她的脖子,眼见叶长欢并未反应过来,眼中一喜:
“左右都是死,为何不能搏一把!你们这些外门弟子,未免管的太宽了一些!”
叶长欢眼睛一眯,抬起脚一脚踹去,杀气四溢:“滚出去!”
到底是凡人所修的楼阁,根本经不住修士的大打出手,这一下直接将楼层的柱子撞断,废了张项明四根肋骨,连带着让他享受了一次直线落地。
而眼见楼层就要倒塌,李岸也顾不得对方是死是活了,连忙要跟着跳下去。奈何叶长欢从不厚此薄彼,一抬脚连着他也踹了下去。
东洲的冬日里下的雪花可比不上中州的柔软,相反,掉在地上之后凝结在一处,坚硬无比,这一砸,李岸感觉到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他惊恐的后退,看着楼阁上的叶长欢,威胁:“就算尔等是奉天宗的又如何,这里是东洲,青云宗的地盘!我已经通知其他同宗弟子前来,尔等莫非想要得罪青云宗?越俎代庖?”
他还没说完就顿住了。
无他,只因周围都是人。
那些衣衫褴褛的凡人举着楼阁碎木点燃的火把,手中拿着石头亦或是农刀,无一例外都染着血迹和碎肉,看见他面色如恶鬼一般,将手中之物拖着一步一步朝他靠近。
可他们拖着的,是李家村和青云宗的人啊!
那些人见李岸仿佛抓住救命稻草。
“李仙长,救命,这些人疯了!突然就造反了!快杀了他们!”
“李岸,你不是仙人吗?快把这些杀了,咱们村里都快被你害惨了!”
“求饶也好,快给他们求饶,我不想死!”
王广断了一条腿,朝着李岸凑了上来,完全没注意到李岸的狼狈不比他少多少。
“仙长,天知道到底是谁给的胆子,这些贱民胆敢造反,不如杀了亦或是丢出去喂妖兽才好……啊!”
一把杀猪刀贯穿他的小腿肚,他痛得在地上打滚,李岸眼皮一跳,原本哀嚎的李家村人也立马闭嘴嘴巴。
身边就是张项明半死不过的瘫倒在地,其他的青云宗弟子还都被人一剑封喉,他孤身一人根本寡不敌众。
李岸不动声色的后退了一步,脑海里就只有一个念头。
逃!
他即是那么想,他也就那么做了,一个转身没有任何犹豫,脚下灵气汇聚,身影一闪,早已在百米之外。
“顾斯善,顾斯恶,今日之仇,我必报之!我定要尔等死无葬身之地!”
心里暗想,才不过抬头,就见一阵剑光迎面而来,惊人的剑气席卷一切,乃至将他的灵气屏障彻底震碎,剑痕从左侧肋下到右侧胸口,一条血线喷涌而出!
李岸目瞪欲裂:“不!”
咚!
撞倒在地的李岸直接飞速的朝着最开始倒下去地方撞去,留下血红皲裂的地面。
吧嗒。
剑修的靴子踩在地上发出细小的声音,火光摇曳,迎着众人惊恐的目光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声音冰冷刺骨:
“今日此事不了,谁也不能此地离开一步。”
静。
万籁俱静。
“顾、顾斯恶……”
有村民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声音,微不可闻。
谁让不怕死?而今他一出手,谁还敢说半句话?
倒是叶长欢跳下来楼阁,笑容可掬的站在人群之中:
“各位,如你们所见,今日之事实为奸佞所做,非我奉天宗助纣为虐,还望各位莫要误会我宗不仁,我宗绝无插手凡人之事的意思。”
奉天宗来的贵客在李家村传的沸沸扬扬,知道顾斯恶和叶长欢也是奉天宗的弟子时,难民们眼神立刻诡异了起来,没办法,出门在外,宗门的脸就是自己的脸,叶长欢可不愿意被人如此羞辱。
“那你们就想这么完了?”
大汉鼓起勇气反问。
说到底他们是修士,就算修士不能杀凡人,害怕染上业障,但要他们半条命未尝不可,他们根本没有反击之力。
“当然不。”
叶长欢摇头:“此番我奉天宗弟子前来东洲,亦有监督之责,而今青云宗即是办不好事,那我等自然也可以先斩而后奏,替它办好。”
“什么意思?”李岸怒然:“顾斯善,你们奉天宗莫不是要学着凡人界开公堂不成?!你想要审我青云宗弟子?!”
叶长欢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未尝不可。”
未尝不可,未尝不可。
李岸心寒不已,可奉天宗弟子还真有这个权利。
东洲妖兽突然横行,李岸不是没跟着去过所谓的战场,那时他站在古媱的身侧,被众人毕恭毕敬的奉承着,他以为那就是权势的滋味。
但下一刻,他就看见虚空之中无端出现不少坐着云舟的仙门修士,身穿白袍实力莫测,所露之锋芒让原本高高在上的青云宗弟子也只能退居其后,青云宗长老更是战战兢兢的不敢上前。
他愣在当场,小声的问古媱那些是何人。
得到的答案只有一个:“奉天宗……内门!”
那日起,青云宗看上去还是东洲战场的主导者,但真正的操盘手怕是早已易主,而奉天宗遣派而来的弟子,的确有监督之职,更有接管的权利。
那才是真正的权势,那才是真正的修仙门派,他要去,也该去那样的宗门!
只可惜这些遣派而来的弟子不是内门就是外门飞天榜前一千,这样的天才,根本不屑于灵石收买,如若不然,他也不会千方百计的去巴结张项明这个外出做任务的执事弟子。
哗——
火把聚集一处,彻底照亮了这片场地,那些难民开始将李家村的人也赶到了最中央。
那就是同意叶长欢的做法了,开公堂,审人判生死!
“不、我不同意!”
李岸厉声。
“这只不过是你们奉天宗徇私舞弊罢了!仗着修为一手遮天,谁做不出来?!我不服!就算要审,也得将我等送去青云宗!”
“你怎知我徇私舞弊?”
叶长欢笑意盈盈。
“你不徇私舞弊?”李岸底气足了一些,踉跄着站了起来,指着瘫倒在边上的张项明:
“那为何审问的都是我青云宗的人?顾斯善,你们奉天宗的人做错事,就可以当做没发生吗?若是我等要审,那你们奉天宗的人也得罚!张项明你为何不罚!顾斯善,你们奉天宗该以身作则吧?”
被砸下来就一直装死默不作声降低存在感的张项明:“……”
他怒然抬头:“竖子!”
李岸对此毫无触动,左右今日事情已经搞砸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活命,恰好他就想到一个好法子。
顾斯善和顾斯恶不是要当包青天为那群贱民申冤吗?那就当,反正还有一个张项明杵着,管他们怎么罚,怎么罚他都可以说轻了,他不服,待拖到青云宗那儿审,他的活路就不会断。
“顾师姐,师兄,我也是受他蛊惑!我不过是收些灵石而已!从未插手过凡人界的事染上业障!更何况我们是同宗,万万不能听别人挑拨离间啊!”
张项明见李岸拿他当刀子,什么也顾不上了:
“是他!是他自己一个做侍宠的想要背主去咱们奉天宗,为了日后修炼的灵石,这才大肆压榨凡人,与我无关呐!”
“哦?是吗?”李岸拿定主意了后根本不虚,讥讽道:“那你方才享受的美酒与美人又是怎么来的你也不知道?你来这李家村可逛了上上下下,就什么都看不见?”
张项明怒喝:“闭嘴!”
“让他说。”
叶长欢语气不咸不淡,张项明却感觉刀在颈侧,似落不落。
李岸得意:“他明明什么都知道,明白我打着他奉天宗执事弟子的旗号办事,可他依旧放任自流,看着我将那些难民逼上死路,我是小人,可他呢?你们奉天宗的弟子就不是伪君子?”
叶长欢走上前,低下头看着张项明像是沉思:
“他说的可是真的?”
张项明颤抖:“不是真的!假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师姐,你不能听信谣言!我们可是同宗啊!”
李岸的补上的话堪称绝杀:“张道友,你方才享受的美人,她可不是心甘情愿的啊。”
张项明脸色惨白如纸。
人群里传来细细碎碎的抽泣声。
叶长欢回头,看见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泪眼婆娑,胆怯的被姜兰抱在怀里。
她的声音很轻:
“他说的可都是真的?”
女子咬着下唇不说话,泪珠一滴一滴的往下掉,畏惧的别过头。
“师姐、师姐你看,她自己都知道理亏,是她想要资源,是她听李岸的话勾引与我,和我有什么关系?明明是她不知廉耻……啊!”
他膝盖一弯,直挺挺的跪在地上,顾斯恶收回踹出的脚,眼中的杀意一闪而过。
“踢我做甚?!我有何错?她自己都不敢认?有本事让她说话啊!”
张项明理直气壮。
下一秒就听见女子细小的声音:
“是、是他!我并非……自愿!”
张项明怒目圆睁:“贱人……唔!”
脖子被叶长欢单手掐住,张项明脸色涨红渐紫。
李岸看着笑话:“怎么样,顾斯善你准备怎么罚?若是罚轻了,你可不配审我!”
可什么才是罚轻?他可没说。
“师、师姐……”
张项明艰难的挤出几个字:“你我同宗啊!”
叶长欢也盯着他:“其实李岸说的对,我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审你。”
努力开口的女子面露绝望。
李岸嘴角上扬,张项明下意识的松开一口气。
也是此时他的头不受控制的扭转方向,双腿摩擦地面,不至于脑袋被拧断,耳边叶长欢的声音冰冷刺骨:
“因为一开始,我想的便是直接杀掉你。”
张项明:“!”
“可是我如今改变主意了,你的确不该死的如此草率。张项明,作为奉天宗弟子,宗门有规,我宗弟子不可与外宗之人勾连,更不可插手凡人之事,这是你罪在其一!”
她揪着他的头发,小臂上青筋鼓起,直接提着他的头颅狠狠砸在地上!
咔嚓。
头骨发出清脆的声音,站在对面的众人也跟着一抖。
李岸心跟着一颤。
“作为修道之人,你不战天下修士,反而剑指凡人,如此窝囊废物,是乃我宗耻辱,此乃罪在其二!”
张项明濒死挣扎,然而无用。
他被从地上提了起来,还没来得及呼吸一口气又被直挺挺的砸了下去!布满坚冰的地面裂纹犹如蛛网。
更恐怖的是那个声音已经还继续:
“两仪镜前,你问心脱凡,踏上修仙之道,如今你却背弃道心,沾染业障,其罪在三!”
女修的声音没有一丝停顿,冷静的可怕,手上更是冷漠的提着张项明的头,如同死物一般的和地面相撞,每一下都仿佛敲在众人心里,周围安静的可怕,就连细声抽泣的女子也愣住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磕的头破血流之人。
寒风凛冽,火光冲天,一时间只听的见女修不紧不慢的声音,和咚咚咚的碰撞声。
到最后再提起张项明的头时已经血肉模糊,且因为是修士,意识一直清醒,叶长欢一放手,那脖子就好似没有脊椎一般彻底杵下去。
前者甩掉手中的血迹,不在意的拔出长刀,刀刃抵在他的脖颈之上。
李岸彻底慌了起来。
但她并未停口:
“生你者为女,养你者有女,授你礼义廉耻仙道之法者亦有女,你即不知感恩,反咬一口,如此背主之畜牲,简直——罪该万死!”
“不要!”李岸大吼阻止。
刀起刀落。
她居然直接割下了张项明的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