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巨大的爆炸就在眼前,可诡异的是本该轰然的场面,观者却一点风声都听不见。好似被一层屏障隔绝了所有声音,他们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火焰焚烧着黑莲,黑莲中的鬼脸扭曲狰狞,该是在嗷嚎呼救,挣扎着要往前爬。
但才飘离的一瞬间即可被烧成灰烬。
长剑和掌印相撞,站在比试台上的两人很快也被白光淹没。
终于。
“轰!轰!轰!”
爆炸声紧贴着耳膜,每一声都让人下意识的跟着颤抖,有些修士甚至坚持不住,灵气屏障被暴力震成碎片,口鼻流血!
“啊啊啊啊!好痛!我的耳朵!”
“救命!救救我!我的灵气屏障碎了!”
“定!”
朝阳宗长老最先挥手,挡住了观众席的所遭受的余波。
跟着忍不住皱眉,也不知林鄂是怎么回事,就方才发了几句牢骚便再也没说话了,要知道南弦宫作为主办方,这般情况还不出手,等什么?
等明日中洲传遍南弦宫举办的四海之宴死伤多少修士吗?
朝阳宗长老倒是乐意见成,只可惜观众席还有朝阳宗弟子,不管不行。
解决这个插曲,比试台上的黑莲和火焰方才渐渐消散。
一粒灰尘掉在地面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那摇摇晃晃的比试台跟着坍塌成为一堆废墟。
“凶道如此,难怪极易走火入魔。”
朝阳宗长老没来由的感叹,眼里却藏不住的羡慕。
这样天姿绰约的弟子,哪个宗门不想要?
和两人比起来,本该是本次比试最吸睛的极品地灵根也稍有逊色。
“谁赢了?”
“快看清楚!是不是陈文轩!”
“我的灵石可不能输,一定会是陈文轩!”
眼力好的修士眯起眼睛,想要在废墟之中看清楚胜者在何处。
因为太过模糊,吃力的道:“南边有一个躺着的,北面有个趴着的?”
其他人下意识地先后朝着两个方向看去,躺着的应该不算躺着,那叫箕踞而坐。
“是陈文轩!”
陈文轩低着头,从外人眼中看过去,只看得见他低垂的眼帘,以及胸口处不大不小的掌印,他没动。
或者动了,可幅度小得微不可觉。
而趴着的叶长欢其实也不是趴着,她正双手支撑,一点一点地爬起来,可她的左手,也多了一道和右手一样深可见骨的剑痕。
才支撑起片刻,就力竭地倒下去。
脆弱的就是凡人孩童也能与她争个高低。
“平、平局?”
“是平局吧?”
“平局也好,没输没赢,总比输了的好,你不知道,方才顾斯善使出那一掌的时候,我仿佛看见了我太奶给我招手。”
“结束吧。”
秦城看着那个身影,沉默了几秒灵气传音道。
他已经准备好林鄂一开口比试结束,他就会带叶长欢离开。
林鄂不敢违背使者的吩咐,毕竟南弦宫能到这个地步,全都靠宗主奇遇能和传说中的蓬莱搭上关系。
这才使南弦宫短短百年力压奉天宗。
“好。”
林鄂讨好一笑,扭头就要扬声:“比试结……”
“谁说结束的?”
女修的声音虚弱了许多,语气却没软上一点。
箕踞坐在对面的陈文轩呼吸加重,吃力抬眸死死盯着她。
“你们二人都站不起来,不是平局又是什么?不必再浪费大家时间,平局便是。”
林鄂爽快。
日后叶长欢也是南弦宫弟子,他也没必要计较。
“谁说我站不起来的?”
“你如今这副模样,何处像能站起来的?”
陈文轩的杀招可不是说说而已,这一战两败俱伤也算是个好结局。
若是真的要比,林鄂自然认为叶长欢比不上自己宗门的内门天才。
叶长欢没说话,已经没有多少知觉的两指合并,微微一动。
“嗡嗡”
被主人抛出去毫无缺损的青锋动了。
它飞到叶长欢的面前。
一只手死死抓住它的刀柄,把它当成了借力的扶手,腿上的伤口剧痛。
女修咬牙,低哼一声,直起腿弯!
骨骼碰撞的声音清脆,光是听着就让人觉得疼。
但这对叶长欢无所谓,因为她站起来了。
抬头对上高台上林鄂的双眼,一字一句:“宣布结局吧。”
“……”
寂静。
观众寂静。
林鄂也寂静。
叶长欢赢,这是大多数人都不待见的结果。
所以他们没跟着催促,而是默契地去看林鄂,至于希望林鄂说什么,只有他们知道。
“怎么?是还没结束吗?”
叶长欢听不见任何人回答,也不在意,她的声音很轻,也很慢:
“既然如此,那我就只能继续了。”
“笑话,她这样她还能干什么?站着都成问题!”
把赌注压在陈文轩那儿的修士急了。
“差不多得了,都平局她还想怎么样?非要争个第一,两个第一她的奖品会少吗?虚荣!”
第一当然重要,更不虚荣。
这只不过是被逼急了的口不择言,却不妨碍没人反驳这句话。
“还有陈文轩,他为何还不站起来?他不是这次笔试中最强的吗?”
陈文轩听见险些没被气吐血。
若不是身上的伤,他高低得把说话的人拧断脖子。
他倒是想站起来,但他能说叶长欢这一掌掌印瞧着平平无奇,一旦中招,全身上下就好像被烈火炙烤一样吗?稍有不慎,这些流窜的火元素甚至会伤及心脉,他哪里还有余力站起来?
而这边叶长欢也不是嘴上说说就算了,手上动着也快。
她体内为数不多的灵气调动在一起,汇入她的指尖。
成了一个小火球。
小火球朝着陈文轩飞去,速度慢得一闪一闪的。
最后在众人的目光中砸在陈文轩的衣角,点燃了布料。
陈文轩:“……”
众人:“……”
始作俑者一顿:“打偏了。”
她也不气馁,第二个小火球鼓鼓当当地又飞出去,第三个、第四个……
一串火星就这么排着队挨个砸下去。
活像是孩童朝人丢石子。
“顾斯善!”如此羞辱,陈文轩也难免黑脸。
叶长欢的火球掇他:“你认输,你认输我就放过你。”
卑鄙!无耻!还幼稚!
“做梦!”
要他因为这样认输,那他在中洲岂不是要受尽耻笑!
当然,叶长欢这些小招式实在不怎么样,练气一层都能把她的火灭了。
可陈文轩现在需要死死压制住灌入体内的火元素,能动弹半分吗?
是以火球一多,陈文轩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架着烤了。
众人:“……”
一时间分不清这样认输丢脸一些,还是这样被烤熟丢脸一些。
“够了!”
最终还是林鄂把持不住:“此局顾斯恶胜!”
几乎就在这句话落下时,他的灵气已经飞快把陈文轩身边烧起来的火焰灭了个干净。
他咬牙切齿,又忌惮秦城,分不清为何蓬莱使者会为了一个下界女修说话,只能尽量平衡自己,重复了一遍:“顾斯善胜!”
这四个字落下,给轰轰烈烈的四海之宴落下帷幕。
之前信心满满前来的各宗天才,有的保住了荣誉,有的异军突起,有的惨败而归,也有的……直接砸了场子!
像是知道在座各位的想法,林鄂又重复了一遍,这一次加了三个字:“南弦宫,顾斯善胜!”
幸好。
幸好他早就把人挖了过来。
以至于现在场面不会太难看,反而极限反转!
奉天宗弟子得了第一,可是她早就叛变,投靠了他们南弦宫!今日,前一秒还是他们南弦宫被砸了场子,后一秒就是奉天宗丢尽脸面!
唯一遗憾的,还是第一不是南弦宫正儿八经的内门弟子,不过也罢,日后有的是机会。
果然,南弦宫和顾斯善这两个名号并列在一起后,立刻引起了一片哗然,争论的话题成为了同一个:
“什么叫南弦宫顾斯善?顾斯善不是奉天宗的吗?”
早就知晓结果的各宗长老冷笑不语,瞧着南弦宫得意。
而叶长欢则无视走到自己面前的秦城,抬眸笑看林鄂:“是啊,林长老,不该是奉天宗顾斯善吗?”
她的表情玩味。
林鄂面色一冷,语气沉了下来:
“什么意思?”
“顾斯善,你不该是南弦宫的吗?”
后一句隐隐带着压迫。
但叶长欢会怕吗?
她并不怕。
“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怎么林长老还不知我是奉天宗弟子吗?”
叶长欢眨了眨眼睛:“林长老,可是记错了?”
几宗长老耳力可比观众席的弟子们好多了,听见这么大的热闹,风云宗长老最先按捺不住道:“林长老这怎么还老眼昏花?把人家弟子的宗门都记错了?”
“这也能记错?奉天宗就来了这么一个弟子吧?”
落霞谷的长老补刀。
“快都别说了,林老这是瞧见第一如此惊才绝艳,高兴过头了,这才叫错的宗门,绝对不是想要强要这弟子叛出宗门的意思。”朝阳宗长老大公无私地给林鄂辩白。
林鄂:“……”
林鄂脸黑如锅底。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
这个奉天宗弟子居然诓骗于她,她怎么敢?!一个筑基,也不怕他事后一抬手,就能杀她与无形!
等等……
林鄂看着秦城欲要去扶人,却又被无视的样子恍然大悟。
原来背后是搭上了蓬莱的关系!
“好!”
林鄂气笑了,冷冷地看了一眼叶长欢:“好得很,此次比赛,你胜了!”
“奉天宗弟子胜!”
最后几个字杀气腾腾。
笑话,就是一个巨大的笑话!
南弦宫为了取代奉天宗举办的四海之宴,最后被奉天宗弟子过关斩将,得了第一!
这样的大笑话,南弦宫在九宗大比之前,都会被一直耻笑!
奉天宗,唯实老奸巨猾,狡诈阴险!
他最后对叶长欢道:
“你有情有义,不愿叛出宗门,可我倒要看看,今日有几人为你喝彩!”
说罢甩袖而去。
几乎就是他话音落地,观众席一片哀嚎,全无第一揭晓的狂热和欢呼。
“为什么是她?我的灵石!”
“我的全部家当就这么没了!为何会是顾斯善!”
“可恶,奉天宗的弟子还是一如既往的令人厌恶,什么时候才能不出现讨人嫌?”
他们的声音不加遮掩,毫不顾忌地传入叶长欢的耳朵里。
其实若是别的宗门弟子的第一,也会有人不忿,毕竟第一只有一个,总会有人输。但他们绝对不敢说得这么明目张胆,甚至不敢当众说出来。
因为各宗长老都在,谁敢这么说无异于挑衅,可不得被吊着打?
而现在他们之所以敢。
是因为奉天宗没有长老前来。
只有叶长欢一个。
宗门没为她撑腰,谁都可以欺负一下。
“你就不后悔吗?”秦城对这个结果不意外,就是气她一意孤行。
叶长欢眼底闪过一丝厌烦,语气倒很和善:“多谢宴道友提醒,我做事从不后悔。”
秦城闻言一顿:“什么都……不后悔?”
她就不后悔当初救了走火入魔的自己吗?
叶长欢不解:“那是自然。”
系统:【宿主,我发现你有些品格挺适合做虐文女主的。】
然后叶长欢对它说了下半句:“因为我会除掉让我后悔的根源。”
系统:【……】
秦城没听见下半句,心绪纷乱,见她离开比试台,最后开口道:“南弦宫会报复,不过你放心,我会护你周全。”
周全个屁。
午后前五十的弟子排名出炉,各自前来领取奖励。
前十需宗门长老亲自授礼,以示激励。
各宗长老笑意盈盈,对自己宗门的弟子格外爱护,唯有叶长欢,作为第一,站在最瞩目的位置,无人搭理,无人祝贺,却接受底下上千双眼睛盯着。
那些修士只是看着她不说话,眼里满是幸灾乐祸和讥讽。
秦城想要上前,却被林鄂拦住:“使者,你的身份敏感,本不该出现在这里,若是再上去,其他几宗恐会察觉,到时候定会坏了大事。”
“那她怎么办?!”他怒道:“林鄂,你别得寸进尺!”
林鄂无辜地摸着胡子:“使者可冤枉我了,这本就是订好的规矩,南弦宫可并未针对她,他们奉天宗无人,我也没办法。”
“你!”秦城胸口起伏,碍于人前,不能对林鄂动手。
林鄂抓住的就是这一点,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转身朝着叶长欢的方向飞去。
他满意的看着叶长欢孤零零的模样,扬声道:“顾斯善,你们奉天宗的人呢?怎么无人来为你授礼?若是无人,你的奖品可也得取消了。”
“对啊!奉天宗人呢?不会奉天宗没人了吧?哈哈哈哈哈哈!”
“你们知道什么啊,奉天宗的人跟老鼠似的,怎么敢来浮屠界?这不是自取其辱吗?”
“还第一呢?宗门都不认她!”
人群总传来笑声,有几个明目张胆的穿着南弦宫的服饰。
笑声刺耳。
和叶长欢来往交手过的参赛弟子宫翼、祁凝乃至陈文轩之流皱着眉都有些听不下去。
可他们还是太嫩了,宗门之间的事不是他们能够决定的,几宗长老根本不会让自己的弟子在这个时候多说一句话。
就好像也不是所有观者都敌视叶长欢,可他们也没必要为了叶长欢出声,最终沉默最为保险。
叶长欢无视那些讥讽,笑道:“长老以为?”
林鄂作势叹了一口气惋惜:“奉天宗的那些老家伙也是,自己宗门弟子都不前来,我南弦宫所在的浮屠界又不是什么吃人之地,怕什么?”
他说着说着,便看见叶长欢的头也慢慢抬起来看他,到最后成彻底的仰视。
不、不是仰视,而是他突然离地!
后领被一只大手抓住,把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提了起来!
一个粗犷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语气平静,却带着绝对的压迫:
“他娘的,老子才来晚了半柱香,你们就是这么欺负本大爷家孩子的?”
认出他的各宗长老不可置信地站了起来:
“奉天宗副宗主——”
“仓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