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鄂的出现绝对在叶长欢的意料之外,毕竟奉天宗和南弦宫不睦已久,她可不认为林鄂前来是给她祝贺的?
让一个元婴祝贺,第一怕都没那个面子。
“林长老。”
叶长欢不动声色的行了一礼。
态度不卑不亢。
林鄂并未介意,这个时候他的态度惊人的宽容。
“你是奉天宗的外门弟子?我听闻在这之前,你是从杂役弟子升上来的?”
“长老知道?”
叶长欢明知故问。
那就是了。
林鄂得意,轻漫的坐在石椅上,语气和蔼得像是个爱护弟子的好长辈:
“我原以为奉天宗得此奇才会多加珍惜,没想到居然如此糟践,难怪如今成为了中洲倒数第一,门下弟子一个不如一个。杀戮道这样的好苗子,还能忍心埋没?放在我南弦宫,早就成为亲传弟子了,于你,实在可惜。”
叶长欢隐隐猜到了对方的意思,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可是前辈,我天生神魂不稳,修为恐会难得寸进。”
“你应该知道,这个问题在南弦宫,从来不是问题。”林鄂盯着叶长欢的眼睛,因为年纪渐长,声音嘶哑。
“你是一个好苗子,呆在奉天宗又有什么前途呢?”
他没把话说破,叶长欢倒是熟练的会来事,面上激动:“还望前辈指路!”
一枚南弦宫内门弟子的令牌递到叶长欢的面前,上面并没刻下名字,林鄂嘴角的笑意拉大:“良禽择木而栖,你会是个聪慧的孩子。”
叶长欢错愣。
林鄂一沉:“怎么?不愿?”
“自然不是,只是我本是奉天宗弟子……”
“奉天宗的事无需你担心,宗门自会给你铺好路,你只需要收下这枚令牌,其他的,都不用多想。”
系统威胁:【宿主,你不能去。】
它都快麻了。
奉天宗已经够强了。
本来他们是要去更弱的青云宗的,现在这个人类在奉天宗就变得这么强了,要是再去南弦宫,那到最后就不是男主们联合在一起毁她道行,断她筋脉了。
她能把男主们打死。
叶长欢:“我去了你会不开心吗?”
系统:【会!】
叶长欢:“那我不去。”
系统:【如果宿主敢去的话,系统宁愿轮回重……欸!?】
突然又被关爱了一下的系统很不习惯。
“多谢长老!”这边的叶长欢已经定神,眼中闪过狡黠:“不过长老,我希望在大比结束后宣布这个消息。”
“哦?”
“届时谁都知道奉天宗弟子改去了南弦宫,奉天宗的脸面只会更难看,不是吗?”
叶长欢笑道:“长老说的对,奉天宗对我毫无恩德,我又何须留情?左右我已经是南弦宫弟子了。”
林鄂静静的多看了她两秒,轻叹道:“孺子可教也。”
他不担心叶长欢说的是假话。
按道理说修士一生只会呆在一个宗门,但那是内门和外门弟子,因为他们受过宗门太多恩惠,可叶长欢不一样,她才到外门就出宗历练,对奉天宗没有多少牵绊。
且南弦宫的确比奉天宗强得太多,有机会往上爬,他不信叶长欢会一点都不心动。
最重要的是,叶长欢修的是杀戮道。
都修凶道了,还能是什么好东西?德行对他们而言,可有可无。
再不济他一个元婴大能,还怕一个小辈出小动作不成?
是以在被叶长欢毕恭毕敬的送出院子时,他都心情都不错,反手给了叶长欢一叠帖子。
叶长欢疑惑,林鄂则意有所指:“这本是你的东西,我方才来时为你收下的,怎么处置,该由你做主。”
那赫然是个各宗长老的邀请函。
叶长欢低垂眼眸,仔细观摩上面的字迹,意图是什么再清楚不过,她可以想象如果自己刚才就直接拒绝了林鄂,那这些请帖绝不会出现在她的面前。
火焰在她的指尖燃起,连着她手中的请帖也跟着在林鄂面前烧成了灰烬,隔着火光,叶长欢看见后者满意的笑,听见自己道:“那便多谢长老日后的照拂了。”
……
南弦宫内,等候多时的南弦宫弟子见林鄂回来开口问道:
“长老,她答应了?”
“我南弦宫实力在此,旁人挤破头颅都挤不进来,她有什么不答应的?”
林鄂冷笑:“奉天宗?连个弟子都留不住了,这中洲第一的名号,它不滚下来谁滚下来?”
“那之前安排好的,撤了?”
“她已经是我南弦宫弟子,弟子之间怎么能相互残杀?告诉底下弟子,遇到了不要下死手,尤其是陈文轩。”
“是!”
他没发现,才笑意盈盈送他离开的叶长欢此时脸上只有冰冷一片。
见他的背影消失,冷哼:“老登,和我斗,你也配?”
系统:【宿主,我们跑路吧?】
他们也打不过啊。
“跑什么?我的摧魂佛芝到手了吗?黑魂蛟等来了吗?”叶长欢丝毫不慌:“来都来了,岂能无功而返?”
【那宿主要去干嘛?】
“摇人。”
“我就不信,被别人撬墙角撬到跟前了,奉天宗还能无动于衷!”
说着,一张符纸燃烧在她手中,化为一缕青烟无限拉长,若不用精神力仔细观看很难察觉。
每个宗门在各地都会有一个据点,或大或小,是以就算浮屠界是南弦宫的主阵地,但只要有奉天宗弟子执行任务时出没,为了安全着想,都会设下一个安全居所。
这青烟便是帮助外出执行任务的弟子寻找据点时的线索,叶长欢趁着夜色消失在院落之中。
许是修仙界并无昼夜交替就睡觉的习性,夜里的浮屠界依旧灯火通明,叶长欢就这么走到小巷子里人挤人的小道,来来往往,大多是修为不过练气三四层的修士,遍地都可以找摊在地上贩卖功法秘籍、宝器护具的铺子。
“莫非是鱼龙混杂,南弦宫也难以管辖之地?”
叶长欢呢喃。
边上听见她说话的小贩扫了她一眼:“新来的吧?”
“还鱼龙混杂?这地儿能找到一个筑基便算是了不得了。”
“那为何此地这么多人?”
叶长欢不解。
小贩翻了个白眼:“便宜!”
叶长欢:“……”
她到底在期待些什么。
青烟变得越来越弱,越往里走越加潮湿,满地泥泞,简直像是凡人所居之地。
可是很快,青烟彻底散了。
“散了?”
叶长欢抬眸,面前明明不过是一面黑墙而已。
“莫非是宗门多给的符纸有误?还是这里早已荒废?”
她欲离开,心中早有思索,若是没有宗门助力,她也可以去找朝阳宗和落霞谷,有的是借刀杀人的法子。
至于这个会不会得罪人?
她得罪的人还少吗?
“咣当”
脚下踹中什么东西,低头,一个铁碗来回翻转,里面空空如也,叶长欢没太在意,迈出第二步时小腿却被一只巨大的手抓住,粗犷的声音从黑暗之中传来:
“你这个小鬼好没礼数,踹了本大爷的碗,也不知往里丢块灵石?瞧不起咱们行乞的不是?”
叶长欢面色一惊,被人毫无察觉的抓住小腿,若是对方想要杀他,岂不是轻而易举?!
她不动声色的想要抽出来,却发现那只巨大的手不动如山。
要知到了她这个修为,力道该是几百斤起步。
一块灵石丢入碗中。
叶长欢呼吸放平:“阁下是?”
小腿上的巨手松开了,抓住了地上的铁碗,很快,叶长欢就看见了原本在她面前的墙体在蠕动。
这根本不是一面墙,而是一个高大的修士!
身高三米,肌肉发达,皮肤是小麦色,一头黑发编成辫子,系着彩色的带子和彩色的珠子,带着几分异族的装饰,让叶长欢想起了杜涟漪道袍腰间系着的,也是这样的彩色福绳。
而此人穿着一身黑色布衣,衣角已经起了毛边,蹲在这角落之中蜷缩起来,简直和黑暗融为一体,形成了一堵“黑墙”。
现在他站里起来,低头看向叶长欢时,叶长欢宛如一个孩童。
他从身后掏了半响,拿出来时,一块刻着奉天宗宗徽的令牌在他手里跟一块小木屑似的。
“阁下就是奉天宗的……”
“嘘。”壮汉立马截断,观望四周:“这么敢说你不要命了?浮屠界要是被旁人听到这三个字?还不得被围着打?”
叶长欢也没想说完这句话,在看清楚壮汉手中的铁碗和他朴素的衣着之后,默默的退了一小步,然后毫不犹豫的转身想跑。
“欸!小鬼,你跑什么?你不是奉天宗的吗?”壮汉没想到叶长欢拔腿就跑,连忙大喊。
她是!
但现在她不想是!
谁家据点已经窝囊到行乞的?还不如去找朝阳宗和落霞谷。
偏偏壮汉声音极大,开口时如同打雷,周边的修士闻言面色一变:
“奉天宗?哪儿来的奉天宗?找死不是?”
“奉天宗和咱们浮屠界不共戴天,快把人围起来,直接宰了!”
之前和叶长欢有过对话的小贩见她脚步越来越快,立马指着道:“就是她!她就是奉天宗!新来的!”
在日积月累的交恶下,南弦宫所在的整个浮屠界都对奉天宗弟子人人喊打,叶长欢之前能平安度日,完全是所在之地就是南弦宫的边上,碍于四海之宴和各宗弟子都在,倒也不至于如此激进。
可这里不同,这里本就偏僻,离南弦宫有些距离,听见这三个字,可不抄家伙就要上。
“还有那个傻大个!给我抄家伙!说不定是一伙儿的!”
“滚!”
精神力一震,蓬勃的杀气将这群练气修士吓得腿软。
而大汉则眼前一亮:“这小招使得瞧着倒是漂亮。”
见他毫无影响,叶长欢知道与他无用,索性停下来:“前辈,我不过是碰巧路过而已。”
头被大手轻轻的压过,像是安抚某种动物,大汉巨大的脑袋歪了歪,嗤笑一声,声音响起时她觉得自己也跟着震了震:
“小鬼,你还真的以为本大爷真傻不成?这里如此偏僻,若非有心找来,如何会碰巧路过?”
“这里的确是宗门据点,我便是此地的执事长老,说罢,惹到什么麻烦了?”
“惹了麻烦你能管吗?”
“那得看看是什么麻烦。”大汉思索:“若是普通麻烦,本大爷倒是能帮你一把。”
叶长欢:“我惹了南弦宫长老林鄂。”
大汉一顿,提了提裤子,四处张望。
“你要做甚?”
“我有事先走一步。”
“……”
大汉到底没走成,因为作为执事长老,规定期限内不可离开据点,如有违抗,必下重罚。
是以他只能听着叶长欢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听完怒然锤了一拳在地上:“简直不可理喻!欺人太甚!岂有此理!”
叶长欢惊讶他的愤怒,下一秒就听见他抓狂的声音:
“连你都收!那为何我恳求加入的时候都不收我?!林鄂老贼好瞎的一双眼,我不服!还有朝阳宗和落霞谷那一群龟孙,我都溜进去了还连人带碗把我踹出来!你凭什么?!”
叶长欢:“……”
她对奉天宗的内核并不太了解,唯一的感触便是贫穷和对弟子放任自流,但就她修炼以来,如果她理解没错的话,弟子叛变该是大忌。
且她原本就是一个不喜欢管束的人,奉天宗这样的模式无异于适合她的节奏,改投他处看上去好似前途无量,但对曾经也管理过几千人的叶长欢而言,能背叛他人的,安能不会再背叛你?
届时,她绝不可能真正被接纳。
“不过,你居然就是最近传的沸沸扬扬的顾斯善,没想到啊,时隔多年,南弦宫会在自己的地盘被我宗弟子狠狠打脸,还真是好不痛快,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院里,突然挤入一个巨人将这里塞得有些狭窄,笑声惊起一群鸟雀。
叶长欢被迫盘坐在对面,笑容罕见的变得牵强。
好在对方还没把她的困境忘干净,两根手指头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也罢,若是能真的不想去南弦宫也不急,有我在你可以慢慢挑,待比试完定能挑到一个好宗门。”
叶长欢惊异:“宗门能如此任由弟子离去?”
大汉:“你们若是真的有好去处,为何要拦着?”
“……我还不知前辈名号?”叶长欢沉默后抬头。
对面的巨人眯起眼睛,低着头得意洋洋的拍着胸脯开口:“小鬼,记住了,本大爷仓踽是也!”
奉天宗内门长老仓踽,被派往浮屠界的据点,一派就是两百年,期间毫无建树,食量惊人,最喜缩在角落行乞讨食,不劳而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