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刀指得太过明目张胆,所有人的顺着她的刀尖看过去。
被众目睽睽盯上的杨柳站在原地面色苍白一片。
要是在李重之前,她一定会意得志满,毫不犹豫的下去和叶长欢做一个了断,可是在看见叶长欢绞杀欲要绞杀李重那一刻,她只有一个想法——逃!
怎么会呢?明明她才只是筑基初期,一开始就不起眼,为何她的实力会突然暴涨?!
为什么会这样?!
她已经青云宗内门弟子了,有最好的资源,还有师尊亲自指点,而顾斯善只是一个奉天宗外门弟子而已,全身上下哪哪儿都寒酸,她为什么还比不过?
“不……”
杨柳听见自己的声音艰涩,狠狠握紧拳头:“我不是刀修,与道友没有探讨的地方。”
不可以,至少现在不可以。
她肯定打不过顾斯善,更何况再有一日就是大比,若是因为这次受伤,她恐怕连最开始扬名的目的达不到,她得再想办法。
至于现在……
她心乱如麻,别过脸,只要她不答应,顾斯善又能拿她如何?
叶长欢冷笑,一点面子也没给:“怎么?怕了?不敢?杨柳,这两年来,你的骨头是越来越软了。”
“你羞辱我!”杨柳气的恶狠狠的瞪她。
如此多人面前,这简直就是架着她往火上烤。
“还算有些自知之明。”叶长欢夸赞:“至少骂你你还听得出来。”
她低头扫了一眼地上的李重,笑得意味深长:“只是我竟不知,你若不想和我对战,又为何派你的师兄前来?他伤得如此之重,你就不想给他报仇吗?”
不止叶长欢,杨柳几番左右他言,让观望的众人也有些不悦了:
“这青云宗弟子怎么回事?被人如此羞辱还不站出来?输了就输了,又不丢脸。”
“你懂什么?我瞧着这两人怕是有私仇,不过被人羞辱还避而不战,实在令人不耻。”
“师兄只是想要与你切磋刀法,如何会是我遣派的?道友莫要信口雌黄。”
杨柳一字一顿,已经渐渐冷静下来,无视李重的震惊和不可置信的目光,对叶长欢继续道:“至于我,我并非不想应战,实在是昨日练功出了岔子,今日难以动用灵气,对战之事,也用不着着急,待后日大比,会有机会的。”
短短片刻,她就能想到托词,倒也反应极快,虽然这托词实在有些牵强,但至少不会落人口实不是?
反倒是叶长欢,如果她在步步紧逼,那就太过刻薄了。
她闻言低头思索了几秒,喃喃道:“也好。”
“今日我乏了,就这么算了吧。”
杨柳松了一口气。
外人怎么看她她不管,她只要有时间思索怎么反超叶长欢才是正事,议论几句而已,又不会掉一块肉。
可就在此时,叶长欢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的片刻,突然转身朝着杨柳挥出一刀。
这一刀威势之大,让杨柳所在的楼阁瞬间化为废墟!
杨柳:“!”
“顾道友!”秦城没想到叶长欢不依不饶,那个女修若是真的灵气堵塞,这一刀下去,必死无疑!
叶长欢,她还是这么歹毒!
他飞闪过去,又猛地顿住。
灰尘散去,杨柳脸色铁青的站在不远处,身上的灵气波动丝毫不像堵塞的模样。
见此在座的人还有什么不明白。
性子直的直接笑出声:“青云宗,怎么这么怂!?”
“丢脸到家了,果然东洲的都上不了台面,比输了还丢人!”
“若是我宗弟子,我定要一戟杀之,省得丢人现眼。”
讥讽的声音减小,反而毫不掩饰,杨柳的胸口起伏。
眼眶红了。
“为什么?为什么都是你?”
她咬唇。
“上次这样,这次也是这样。”
她人生中最屈辱的瞬间,都被这个顾斯善看在眼里,每一次她都高高在上的,明明她已经爬上来的,为什么还是这样?
“顾斯善,你就是个丧门星!遇到你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她恶狠狠的诅咒,叶长欢笑意盈盈的收刀,心情都好了不少:“承你吉言。”
她就这么转身离开,留杨柳一个人站在原地,像是凭空被人扇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疼。
可更多的,是耻辱。
落座。
乔成济佩服的看向叶长欢:“顾道友魄力不凡,倒是那青云宗的美人,梨花带雨,可怜喽。”
祁凝声音虽软却不弱:“以牙还牙?何来可怜?就该杀人诛心,咎由自取。”
乔成济该是和祁凝认识,被堵了一句立刻摸了摸鼻子,装傻不接话,多少有些怕她。
叶长欢和祁凝对视一眼,后者冲她依旧点了点头,却比上次亲和了许多。
诚言,无论是乔成济还是祁凝,两人都没让叶长欢多反感,毕竟修士不需要太深的交集,点到为止即可,且在接下来的切磋之中,三人坐在一处还能相互交流一些经验,气氛倒也不错。
“这个断水流是落霞谷的秘学,牵一发而动全身,放在你们刀修的身上一样适用。”
“第二十一名蒙达,一手玄天棍在中洲小有名气,这次排名估计他也藏拙不少,若是到了大比,该是前十五。”
“金灵根的的确刚猛,可惜刚过易折,或许该选一本防御功法顾全。”
三人低声交流,期间乔成济上去交战过几次,他的紫金摩云杵作为下品宝器,给了不少加成,再加上实力本身也不弱,倒也引起了不少的修士注意力,暗暗视之为对手。
反观祁凝,叶长欢颇为好奇,因为她从头到尾都温婉示人,也从未出手。
但叶长欢能保证,她的实力绝对不弱。
乔成济暗暗拉她悄悄的说过:“你不知道她,她可不是什么善茬。”
这中间,有一场切磋还引起了不少的骚动,第三名的陈文轩和第十名的修士对战一场。
原本以为会是一场昏天暗地的大战。
但结局总在众人意料之外。
那个看起来带着几分书生气的陈文轩,一下场散发的杀气就让叶长欢也颇为意动。
且,他只对战了三招,第十名就全无招架之力,断了几根肋骨凄惨落败。
“好强……”乔成济喃喃。
若说当初叶长欢的表现实在众人意料之外的强的话,那陈文轩就是强到让人心服口服。
“这还只是第三名,前两名的该是什么怪物?”
日渐西斜,到了这场切磋快要结束时,祁凝才缓缓的站起身,脚尖轻点,闪现在瀑布中心,温声细语的道:“在下飞星宫祁凝,想要向讨教陈道友几招。”
“她是谁?”
“没听说过,没见过。”
“飞星宫还有这号人物?”
这比叶长欢还冷门,更重要的是,一出场就想要讨教陈文轩,真不知该说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哗众取宠。
“你不是我的对手。”陈文轩对祁凝并不感兴趣。
祁凝一笑:“是吗?”
一股骇然的精神力从她身上迸发出来,和她温婉的模样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这是……入道修士?”
叶长欢眯起眼睛:“红尘道?”
入道并不稀奇,可是祁凝的道义已经到了……
“太初境巅峰!”
“她凭什么?!明明才筑基中期!”
太初境巅峰,就是金丹中期都不一定有这个本事!可见她对自己道义的感悟何其深刻。
说句天赋异禀都是谦虚了。
“难怪。”叶长欢明白了乔成济为何说祁凝不简单,这是个劲敌啊。
叶长欢来了兴趣。
“大比在即,对战也不必着急,我只想领教领教陈文轩的修罗道。”
话音落下。
叶长欢的眼皮跳了跳。
原本还有些漫不经心的表情,如今正定定的仔细打量着陈文轩。
陈文轩见她境界了然:“如此境界,你倒是有这个资格和我切磋一场。”
道义比拼并不血腥。
纯属是精神力的对抗。
陈文轩不紧不慢的站出来。
同样骇人的气息和祁凝不成多让。
只不过他的并没祁凝那般逆天,为太初境中期。
不过这也并不代表着陈文轩不敌祁凝,要知道红尘道的攻击全然不比修罗道的强,两两碰撞,结局未知。
观望的众人只觉得两个令人头皮发麻的精神力相互拉扯,明明两人只是静静的站着看着对方,周围的草木河流却无故的炸开。
威力惊人。
“乖乖,祁凝这次出游,就要拿第一。”乔成济见此感慨:“瞧着就困难重重。”
叶长欢细细观摩两人对战,点了点头:“看来,她的目的是注定失败了。”
“怎么?你瞧出来她敌不过陈文轩?”碍于叶长欢的开场太过惊艳,乔成济对叶长欢的实力还是颇为信服的。
“那倒看不出来。”
“那你如何觉得祁凝得不了第一?”
叶长欢扭头勾起嘴角:“因为第一坐就坐在你面前啊。”
“哦。”乔成济点了点头,半响回过神,不可置信猛地看向叶长欢:“!”
“轰!”
一阵窒息的低压,对峙的两人嘴角纷纷流下血丝。
祁凝后退了三步。
陈文轩后退了五步。
陈文轩眯起眼:“还算有几分本事。”
“承让了。”祁凝拱手,依旧客气。
回到位置时发现叶长欢的座位已经空了。
而乔成济呆愣愣的坐在原位不知道在想什么。
“顾道友呢?”这是纯属客套的一句反问。
乔成济抬头看她,喃喃:
“南弦宫的那个金丹修士把她请走了。”
……
秦城的邀请在叶长欢的意料之外。
若是按照叶长欢的脾气,她自然不想见。
系统:【那你为什么又要见了?】
叶长欢苦笑:“还不是为了哄你。”
【……】系统电子音也结巴:【真、真的?】
“真的,少不信我。”而且她不见这家伙还不是得催她?
更何况,她刚好有件事需要印证一下。
系统:【……哇。】
幸福来的好突然。
这个人类突然好爱它。
虽然它总想着让她残废,断手断脚,可是她居然没记仇欸。
算了,看她这么听话的份上,以后要是继续听话,它就少让她断一条腿。
系统开始反思,它怎么宽容,会不会太宠这个人类了?
廊亭里南弦宫弟子对叶长欢客气许多,尽管南弦宫和奉天宗早已水火不容,不过既然是宴师兄吩咐的,他们也不会坏事。
“宴师兄,人请来了。”
“下去吧。”
秦城声音沉稳。
他背对着叶长欢,叶长欢并未出声,而是打量四周,低眸发现桌上有一个罗盘,而罗盘指着的,就是她。
“你来参与大比,是想要得到那些功法丹药对不对?”
秦城转身,手一挥,桌上立刻出现两本秘籍,十几瓶丹药和好几箱灵石。
叶长欢看在眼里,对上他的目光,他开口道:“我有很多很多功法丹药,这些,都可以给你。”
这次叶长欢没沉默了,但她也并未喜出望外,直截了当的道:“我身上一无长物,宴道友想要得到什么?”
秦城明明可以直接说珠子,但是看见那双眼睛,他下意识的问:“你能给什么?”
“卖命、供人驱使、为奴为婢、亦或是……”叶长欢坦然,笑道:“我还算有几分姿色不是吗?”
“你!”
秦城自诩方正,被她的话打个猝不及防,脸色燥热:“不知羞耻!”
叶长欢:“嗯,是我。”
秦城冷静了片刻,又道:“你便这么自轻自贱吗?”明明之前她虽狠辣一些,却还不是这个样子的。
至少、至少不会出卖尊严。
“那能怎么办?”
叶长欢笑得无所谓:“这世间若非走投无路,又怎么会轻贱自己?”
“你不是在奉天宗吗?”
奉天宗总不会让她饿死的。
而且,夜溟不是安排好的……
秦城想到此处一顿,他突然记起,夜溟最开始也并未后悔过,且对叶长欢,多有怨恨。
“宴道友出生就是衣食无忧,自然不知人间疾苦。”叶长欢缓缓的道:“不过说起来,我以前何尝又不是衣食无忧,金尊玉贵,若是当时,我就是自尽也不会让自己如今这般糜烂。”
“我也有交好的挚友、待我恭敬的晚辈、还有,爱护我的兄长,可惜……”
“可惜什么?”秦城的声音微微颤抖。
可叶长欢却没再说下去了,反而苦笑道:“没什么,我相信他们不是故意的,尤其是我的兄长,他一定有什么苦衷,我不怪他。”
“只是王家村的洪水真的好冷啊,饼原来可以如石头般硬,大宗门人多势众,便可以将人掠去作为玩物,千万修士,我就这么跪着给他们磕头,只求绕我一命,或许那时,我便死了吧。活着的,也不过行尸走肉。”
“他们……他们怎么敢……怎么敢让你跪……”
秦城的声音微不可闻,他看着眼前平静说出一切的女修,一股酸涩涌入心头,掺杂的难言的怒气。
他以为至少她该衣食无忧的。
他不知道原来她受了这么多苦。
要是他知道、要是他知道……
秦城愣住,他知道……又如何呢?他会出手吗?
他没发现叶长欢一双眼睛意味深长的端详着他,脑海里系统见此,高兴:【宿主,就要卖惨,男……男配马上就要拿下了!】
叶长欢听话的继续,歉意的道:“怪我,这些话原是不该对宴道友说的,之后我侥幸去了奉天宗,做了最低下的杂役弟子,虽常受欺凌排挤,谁都能踩一脚,但至少还活着不是吗?”
秦城眼眶微红,但脑子还不傻:“你方才明明很强势。”
叶长欢:“……”
她:“强装镇定罢了,其实我一向柔弱不能自理。况且在外我若不强势,又哪来的活路?”
说着转移话题:“宴道友瞧起来亲和有加,家中可有兄弟姐妹?有你做兄长,定然极为幸运。”
秦城喃喃:“我的确有一个妹妹,可是,她待人极为残忍,尤其是幼时,我亲眼看见杖杀了与她不和的婢女,还好几次害死了她妹……亲人。”
“那宴师兄可知她与婢女为何不和?那婢女做了什么让她这么生气的?”
叶长欢反问。
秦城纠结扶额:“我不知……我当时只觉得她残忍可憎……”
叶长欢:“宴师兄说她好几次害死自己的亲人,你也是亲眼所见?”
“我……”秦城的目光彻底茫然了。
他好像真的从未亲眼所见,一切都是他听旁人说的,可一想到那个惨死的婢女,他又觉得,叶长欢的确做得出这种事来,从未想过是真的假的。
他突然有些慌张,不想听下去。
再听下去,或许有些东西就会跟着崩塌。
奈何叶长欢的声音没停,带着隐隐的羡慕:“不过宴师兄都如此认为了还对你妹妹那么好,的确是一个好兄长。”
“我也有一个好兄长,他也很偏袒我,别人怎么诋毁我他都不信的,他是最好的兄长。”
叶长欢幽幽的道:“所以就算他用了最残忍的阵法,断我全身经脉,我也会原谅他,他一定不是故意的。”
她明明说着自己的兄长,眼睛却盯着秦城面色的一举一动,一字一句的反问:“你说是吧?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