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报信?
宋元觉得可笑,握茶杯的手越捏越紧。
“少夫人的行踪是我提供,我再去通风报信让人来救,两头折腾,我图什么?”
“这样你不仅可以得到一百两,还能换取主子的信任,一举两得。”
提到信任,宋元的脸瞬间冰冷。
“啪!”
杯子应声而碎,翠绿的茶水将藕荷色桌布瞬间染透。
“郑峰,别欺人太甚!”
宋元气得声音发紧。
“如果不是因为我紧缺这一百两,你觉得我会出卖自家主子的行踪?你也在曹家待了一辈子,应当知道这样做意味着什么。”
郑峰,曹家?
叶溪获取到关键信息,还准备再听。
“哎,你谁呀,蹲人家门口偷听什么呢。”
背后传来一声洪亮的呐喊,叶溪吓得浑身一抖。
这间雅间在最角落,前面是墙壁没有路,若回头定然会被来人瞧见脸,若是被认出,就麻烦了。
屋内有桌椅挪动的声音。
糟糕,里面的人要出来。
心瞬间跳到嗓子口。
完了,完了。
没有金刚钻,干嘛揽这瓷器活!
真是电视剧看太多,以为自己是主角,一定会有光环。
要是被撞个正着,小命可难保。
前有狼,后有虎。
但被宋元瞧见可比被身后陌生人瞧见要危险得多。
所以,不管了,三十六计跑为上策!
拿定主意,叶溪一鼓作气站起转身往楼梯口飞奔。
跑堂小二只是尽责的问了一声,谁知这女子竟不管不顾朝他面前直奔。
小二吓得脸都白了,这里可是楼梯口,若被撞上摔下去,就算不死也得废半条命。
“哎哎哎……姑娘你干嘛?”
叶溪是用尽全力跑的,速度快冲劲更大,到楼梯口想刹没刹住,越过楼梯口直往对面冲,眼看就要撞到对面墙壁,身体突然凌空被用力拽住,眼前景物一阵乱晃,电光火石间,她已被稳稳丢在椅子上。
“啪!”
是门被用力关上的声音。
像一记榔头,狠狠敲击在心头。
叶溪心有余悸的捂着胸口喘息,待心神归位后,才发现这屋子里的气氛有些压抑。
眼前立着一个高大纤瘦的背影,个子很高,估计一米九左右,宽阔的肩膀,窄瘦的腰,腰间系的腰带上还嵌着指甲盖大小的白玉,复杂的纹路,绝非普通人家能穿戴的得起,纤长笔直的双腿下踏着一双黑色绣虎纹长靴。
这纹路怎么有些眼熟?
叶溪刚准备闭眼搜寻脑海里的记忆时,一记幽冷的声音响起:“看来我的话,少夫人是一点也没听进去。”
喉咙像被一只大手紧紧捏住,瞬间呼吸困难。
是他!
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刚……刚才多谢。”
既然不知道怎么接,就岔开话题好了。
这人声音虽听着很冷,但若不是他出手相救,自己早就暴露了。
屋子里陷入寂静,压抑的气氛不断蔓延,夏安也不敢说话,只安静立在门口,伸长脖子听。
“你们既然认识我,肯定也来自京城。我对于你们正在查的事并不感兴趣,今天之所以过来,只是想查一些跟我有关的事。若是因此冒犯到大人,还请见谅。”
“听少夫人的意思,今日出了这门,还查继续查?”
“自然。”叶溪笃定回答。“事关自己安危,不可能轻易放弃。”
“就算查到最后,真相是你无法承担也要查?”男子声音低沉,甚至比刚才更冷。
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真相她无法承担?
难道他已经知道杀她的人是谁?
也对,他的官职肯定不低,手下有人,查案自然方便。
叶溪微微一笑:“听大人的语气,是已经知晓是谁指使,并且那个背后之人,一般人动不得,对吧。”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你倒是聪明。”
高个子男人缓缓转身,一张极不符合的脸跃然眼前。
为何极不符合?
因为凭他这样的身材长相应该不差,只是眼前这张脸太过普通,浓眉,黑白分明的双眼,再加上毫无记忆的脸庞,就像随意拼凑起来一样,给人一种很古怪的感觉。
男子挥袍在对面坐下,利落端起茶壶倒了两杯水,一人一杯。
“在下姓韩,单名一个潇字。”
韩潇?很陌生的名字。
叶溪很确认,叶寒溪没听过这个名字。
既然对方已自报家门,即使他已经知道自己是谁,出于礼貌还是自我介绍了一下。
“我姓叶,叫叶寒溪,关于我的背景,相必韩大人已经查得很清楚。”
韩潇没点头也没摇头,利落的喝完茶水,又问:“你是如何猜到,我已经查清观音庙那群杀手背后之人?”
叶溪没想到他居然对这个感兴趣。
想了一会回答:“这有何难,观音庙那日,大人将那群人抓捕带走,一共没用多长时间,并且临走前还将厢房恢复如初,掩盖痕迹,行动如此迅速细致,不过是几个杀手,难道还审不出什么?若我没猜错,大人今日守的可是旁边雅间里的人?”
“哦,如何证明?”韩潇起了兴趣,双臂环脸,好整以暇的问。
“我从进茶楼开始,就发现每个角落和出口都有人暗中守着。包括对面面摊上吃面的两个,也是你们的人吧。”
“你怎么知道?!”
夏安惊讶的问,在接触到韩潇警告眼神后,立马闭嘴。
叶溪笑道:“我从进茶楼开始,那两个人就一直在茶摊前坐着,碗里的面泡得发白了都未曾吃一口,还有守在屋里的探子,别人喝茶聊天吃点心,他们一脸严肃的紧盯着门口和后面出口,但凡长点心就能看得出来,也就西南厢房的人眼拙没看出来。”
这样吗?
夏安悄悄拉开门往下瞅,瞬间皱眉缩回来。
不瞅还不知道,还真是。
以前怎么没发觉,他们装的这么不像。
“既然这么聪明,还那么傻蹲在门口听?”韩潇扯唇讥讽一笑,冷冷道。
“我……”
问的好,她这不是没经验嘛。
刚才那些小机灵不过是从电视剧上看到的,活学活用,可真正听墙角这事,还得有点技术才行。
“不管怎么样,还是多谢你们出手相救。至于观音庙和今天茶楼的事,绝对守口如瓶,一个字也不会漏。”叶溪严肃的说。
“这世上只有一种会守口如瓶。”韩潇起身,高大的身影瞬间遮挡住眼前的阳光。
叶溪心一紧,害怕的咽了咽口水。
“那个,我……我爹好歹也是吏部尚书,杀了我,对你也没好处吧。”
韩潇轻哼:“你觉得我会怕一个尚书?”
“当然不是,就是,我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女子,哪里值得您来动手。况且,我这人最擅长守秘密,保证跟死人一样,绝不会泄漏一个字!”
哎哟,真是要命。
既然想要她这条小命,刚才又何必出手相救?
还不如任她被发现,也好过在这里提心吊胆。
一直守在门口的夏安实在忍不住“扑哧”笑出来。
自觉尴尬,又咳嗽两声,提醒道:“郑峰已被抓住,还有那个宋元,要一起带回去吗?”
“嗯,带回别院。”
“那少夫人呢?”夏安又问。
“她这般有能耐,还需你担心?”
韩潇便领着夏安大步离开房间。
危险解除,叶溪吓得腿软,脱力趴在桌上捂着胸口喘息。
真是出门没看黄历,怎么又遇上这个瘟神。
不过宋元被抓,这事传回府里,应该会引起不小风波。
又不知京里的魏国公府又会如何应对?
既然人都已走,叶溪又在茶楼里歇了好一会才离开。
此时太阳已经堪堪西斜,金色阳光将周围事物都镀上一层温柔的金色,街边小摊有些已经在收拾,两三孩童手里拿着风筝开心的在街上跑来跑去,好一幅岁月静好的美好。
叶溪情不自禁放慢步伐,在经过一个画摊时,突然顿住。
“小姐是要看画吗?”
摊贩老板见她停住,连忙问道。
“这幅画倒是有些意思。”
她指着画架上一幅画着琵琶树的画作,笑问:“这是何人画作?”
“小姐真是好眼光,这可是卫喻之,卫公子的遗作。”
“卫喻之,遗作?”
“是。”画摊老板一脸遗憾说道:“卫公子是咱们县有名的才子,才学惊人,在我们县里都是顶尖的,若是能入京赶考,那必然是三甲之列。卫公子不仅才学好,画画更是惊人。只可惜天妒英才,四年前死于一场大火。这幅画便是卫公子四年前的遗作,叫琵琶树。我也是前几日意外所得,想挂在这里,看能不能遇到有缘人。”
竟然还有这段过往。
她只是觉得这幅画的画风笔触不错,竟没想到还有层故事。
庭有琵琶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看到这幅画就让她想到明朝,归有光的项脊轩志,这是一首悼念亡妻的诗句。而这幅画下也画着两个人,与之不同的是,这枇杷树下却画了两个男子,对饮而坐,倒是有些奇怪。
“小姐若是喜欢,倒也不贵,一两银子。”
“好。”
出府这么久,若是什么也不买,倒也显得奇怪。
“且慢!”
叶溪正准备掏钱时,却被叫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