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北的夜里静悄悄的,远处的霓虹闪烁。
房里的灯还亮着。
客厅的灯已经灭了,家里静悄悄的,听不到任何杂音。
叶蓁蓁站在窗前,窗帘没关。
远处的灯落在窗台上。
她看向窗外,眸光涣散。
手里拿着一盒药。
她目光往下移,落在药盒上。
氢溴酸伏硫西汀。
每每入夜,她都难以入睡。
一躺下去,就时常想起那段让她窒息的日子。
一板药已经去了一半。
看着攥在手里的药粒,她眼中没有任何情绪。
手臂止不住的颤抖。
那种情绪又上来了,每次到夜里就会这样。
眼睛开始忍不住的酸涩,想哭。
床头柜上的手机亮了一瞬。
田峰的信息又发了过来。
不用看也知道是批评。
她其实觉得自己挺没用的,就像田峰口中说的,废物。
其实她不喜欢京北,因为这里太压抑了。
考研的时候她也时常崩溃。
一旦崩溃,她总是忍不住的做出一些异常的举动。
为什么要回到京北,明明她现在所遭受的一切都是因为这里。
可是心里却始终有一股劲。
她想证明自己,证明自己并不差。
好不容易考上了京大,可是又遇上了田峰。
刚开始的时候,她其实心情挺崩溃的,甚至有了不想读的念头。
可是,心底总有个声音。
证明自己。
她非要田峰看看,他针对她又如何,她依旧能从缝隙中生长。
她明明已经能接受那些刻薄的语言,可是夜里,那些话就像录音机一样,一遍又一遍回荡在耳边。
刻薄的,尖酸的,看不起的,充满恶意的。
就像唐梵希,她太懂怎么往她身上插刀了。
每一句温温柔柔的话里,却夹杂着对她的恶意。
其实叶蓁蓁并不太懂唐梵希为什么会不喜欢她。
毕竟在进到飞跃班之前,她都没见过唐梵希,更没有得罪过她。
来的第一天,她给她施加压力。
后来的日子里,她也利用她的权力,给她安排一些她并不愿意的事。
校运会非要给她报八百和一千五。
她委婉提出了拒绝,但是唐梵希却说要她以班级为重,要有一点团结之心。
后面还是陆席出面,唐梵希才作罢。
高三的压力大,她时常因为水土不服和心理问题而生病,所以她根本没什么力气。
特别是这些长跑。
后面八百米有个女生替她报名了,但是还剩下一个一千五。
没办法,就算不想去,也只能去。
快毕业了,她其实并不想在班里惹得大家不快。
高中生活,她只想圆满的落下一个句号。
跑完一千五那天,她整个人倒在终点,脑袋钝痛,胃里翻江倒海。
那天,她吐了个虚脱,还是程文心和罗榆跑过来带她去的医务室。
可就算是跑完了,后面老付在班里依旧指桑骂槐的在说她。
说她没有责任感,没有班级荣誉感。
他没有责怪唐梵希的安排不合理,反而只责怪她推脱,只会逃避。
那时候,她手里攥着笔,头埋得很低,她使劲咬住唇,把眼泪咽下去。
为什么时间不再快一点呢。
后来的几次模拟考,她越来越焦虑,成绩也越来越下降。
她知道自己不能这样,可是没办法,她每夜都睡不着。
唐梵希总会走到她的身旁,说她的成绩。
说她每天明明那么努力,为什么成绩还是没有起色,反而还倒退。
为什么英语那么差,为什么听力丢那么多分。
需不需要她的帮忙。
明明语气没什么起伏,但是叶蓁蓁觉得像是针。
就像是见到路边的狗,然后善心大发突然的施舍。
唐梵希太知道如何刺痛她了。
高考的前一天,她怎么都睡不着,直到第二天早上,她依旧没睡着。
她知道自己心理出了问题,可是,她不敢说。
甚至不敢打电话给叶涛和林秀。
因为她一听到他们的声音就会崩溃。
考语文的那天,那些字根本没入脑,甚至连作文都写不出。
数学那些题,明明同类型她写了很多很多次,可是那时候却是一片空白。
考英语的那天,她头很晕很晕,明明是夏天,但是手脚冰冷,掌心密密麻麻出了一层汗,握着笔的手不停的颤抖,让她写不出一个完整连贯的单词。
铃声响的那一刻,她知道,她高中的三年,完了。
出考场的时候她几乎整个人都站不住,幸好旁边的人扶了她一把。
大抵是看她面色不对,还问了她好几句,直到得到她肯定的答复,人家才离开。
她手里抓着笔袋,另一只手扶着墙。
脚步虚浮,脑袋越来越重。
心口很闷很闷,突然喘不过气来。
眼前一黑,她倒在了走廊上。
那是一种濒死的感觉。
再次睁开眼睛,看到林秀和叶涛的时候,她什么都忍不住了,崩溃大哭。
她想回家,要回家。
叶涛和林秀当天立马买了票带她回家。
后来去医院看了医生,确诊为抑郁症。
高三的那时候,叶蓁蓁自己已经感受到了,夜里,她总想着,如果她从宿舍跳下去,会不会就解脱了。
她好累。
可是,手机突然震动。
是陆席发来的信息。
每一次,他都能准确的在她有这些想法的时候打断她。
明明没什么可聊的,但是他却时不时给她发信息。
问她周末要不要一起出去玩,纪心他们也去。
或者说,纪心问她要不要怎么怎么样。
虽然她时常拒绝,但也打断了她那些极端的想法。
就像是太阳,能在一瞬间照亮她黑暗的内心。
她回过神,看向手上的药粒。
手上出了一层薄汗。
她打开房门,却正好对上了在客厅的陆席。
他头发乱糟糟的,眼里带着朦胧的睡意。
整个人看起来懒洋洋的。
看到她的时候稍微清醒了一瞬,揉了揉眼睛。
“怎么了?”
声音还带着没睡醒的沙哑。
叶蓁蓁也没想到会遇到他,攥紧了手掌,另一只手指了指茶几上。
“渴了,想喝水。”
陆席嗯了一声,从桌上拿了个水杯。
“我帮你接。”
说罢,拿了个杯子到饮水机旁接水。
流水的声音潺潺,落在这个空荡而又安静的空间里。
水声戛然而止。
他走过来,把水杯递给她。
“喝吧。”
叶蓁蓁接过水杯。
玻璃杯壁上带着温度。
“谢谢。”
她刚要转身回房间,听到了陆席的声音。
“睡个好觉。蓁蓁。”
她顿住一瞬,点了点头。
“你也是。”
说完匆匆回到房间。
她看着手里的药,有些化了。
她脑中回荡着陆席的那句话。
睡个好觉,今天就睡个好觉吧,不要再睡不着了。
她吞下药,躺在床上。
房间里很黑,她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
手机弹进来一条信息,屏幕亮起。
【耶耶:做个好梦。】
大抵是在药物的作用下,她果真睡了过去。
难得的,她今夜做了一个梦。
不是平常那些乱七八糟的回忆,而是一个很平常的场景。
梦到了回到下雨输液的那天,她冒着雨跑到公交站下。
雨滴打湿了她的鞋。
她一抬头,看到了停在对面的迈巴赫。
这一次,清晰的,她透过玻璃,看到了车里的人。
陆席。
为什么他的眼里始终带着抹不去的忧愁?
为什么红了眼眶?
为什么看向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