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职在家的夏油杰,心里其实非常清楚,他那所谓的吃软饭被人养的日子也就持续到寒假结束。
从现在开始之后的半个月里,是他今后人生中为数不多的一点假期了,很快,他就会过上跟五条悟一样的忙碌生活。
那天,夏油杰吃过早饭后,去了一趟盘星教,这是他深思熟虑之后做出的决定。
天气晴朗,白雪消融,盘星教又恢复往日的模样。
许久不曾回来,再次踏入盘星教主建筑,这种感觉既熟悉又陌生,既有种回家的亲切感,又在回想起生病的那段岁月后察觉出少许压抑。
夏油杰出现在大厅中的时候,寥寥几个信徒看到他的第一眼甚至没有将他认出来。
其中一人在做洒扫,隔了十几米的距离对他说:“这段时间是假期,教中现在暂时不处理其他事务,还请回去等假期结束后再来吧。”
夏油杰站着没动,眼睛打量着这个阔别依已久的大厅,他曾无数次在这里讲经布道,将那些猴子们骗的团团转。
也不对,要说骗,其实夏油杰也没有真的昧着良心骗他们。
他真正骗的是那些拥有不义之财却不同情人间疾苦的富豪们。
夏油杰想到那时的自己,自嘲的笑了一下。
一个整天嚷嚷着要肃清天下所有猴子,打造一个只有咒术师的乐园的坏蛋,居然嫌弃富豪们不同情人间疾苦,这不矛盾,不可笑吗?
对富豪骗钱,对普通人,他帮他们祓除诅咒,是那些人自发的愿意信奉他,将他看做是救苦救难的佛,这可不是骗来的信徒。
见夏油杰没动,刚才说话的人才认真的看了过来,这一看,顿时就不淡定了。
“教、教、教主?”
此人的一声教主将在周围忙活着的其他信徒全部吸引了过来,他们没敢跑过来,只是隔了十多米的距离,远远地看着站门口的人。
大厅里只开了一盏不算明亮的灯,而外面的天光则从开着的门口照进来。
夏油杰就逆着光站在门口,脖子以上在暗处,脖子以下沐浴着身后的阳光。
“是教主吗?”有人不太确定的问。
从前,出现在人前的夏油杰永远穿着五条袈裟,可面前这个年轻人却穿着风衣,风衣没系扣子也没有系腰带,能看到里面是西装。
来到盘星教这个自己无比熟悉的地方,见到那些对他马首是瞻唯命是从的信徒,夏油杰那沉寂已久的心脏顿时活络过来。
“呀~”他朝着停下手中的工作望过来的人们扬了扬手,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我回来了,大家。”
离开一年之久的教主大人,真的不是失踪,而是去游历布道了。
他们,终于再一次见到了精神信仰,见到了他们自己的神明。
明明重生后讨厌这里才离开的,可当夏油杰真的回来后,那种之前存在着的讨厌感觉却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消失了。
相比之前的讨厌,现在却像是回到了家。
在长而昏暗的走廊中,走到一扇窗户旁边的时候,看着外面的暖阳,夏油杰第一次体会到了出嫁女儿的感觉。
女子出嫁跟丈夫组成一个新的小家庭,逃离了管教她的父母后,一开始会很开心,可时间一久,那些管束和不自在就会慢慢淡化甚至忘掉,只剩下对生活了那么久的地方的怀念。
觉得那个租来的房子才是自己和五条悟的家的夏油杰,再次回到生活了十年之久的盘星教,跟那些出嫁的女儿则有着非常类似的感受。
这样的比喻很好笑,却切实的反映了夏油杰这一刻的心境和感受。
仿佛有什么压在他肩背上的东西被一瞬间搬走了一样,病情比之前轻了好多好多,心心念念的人现在是自己的爱人,悲剧也没有重现,如今又回到绝对熟悉的环境,回到他是王的这个地方,如此以来,夏油杰不可能不感到轻松。
他轻车熟路的回到自己的房间,纵使一年的时间没有踏足过,却也依旧被人打扫的纤尘不染。
夏油杰在房间来回的踱着步子,几圈看下来,他可以肯定,这里跟他离开时一模一样,没多什么,也没少什么。
“看来每天打扫的人是美美子和菜菜子啊,真是可爱的两个孩子。”
等夏油杰从自己房间里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恢复了昔日的打扮,在外面怎么穿都可以,在盘星教的话,因为有信徒会见到他,所以,穿袈裟才更像样。
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脱掉风衣和西装,换上一身袈裟,夏油杰低头看看自己这一身,不免撇撇嘴自嘲——“夏油杰,你果然是个‘坏胚子’啊。”
这句话的玩笑成分更多一些,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之后,夏油杰不可能真的再去做个坏胚子。
一切让他有可能失去五条悟的事情,他都不会再做。
大义是心之所向,却也更多的开始关注自身的感受,想要什么,在意什么,重活一次应该更加注重这个才对。
身体轻盈的走在长长的走廊中,他目的明确往这些房间中的一间走去,身体机械木偶似的在目标房门前站定,抬起的右手曲起两指轻叩房门,很快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请进”的声音。
房门被夏油杰打开,一眼望见的就是伏案工作的那个身影。
那人专注于手里的账本,即便有人开门,她也没有将目光从手中的账本上移开。
她只是头也不抬的问:“发生了什么事吗?又有人来请求教主帮忙驱除邪祟吗?是金森先生?”
听不到回答,菅田真奈美叹了口气,又说:“找个借口将人打发走,现在是假期时间,而且教主也不在,我们……”
“菅田小姐。”
正在低头看账本的人愣了一下,嘴巴也跟着闭上。
迟疑了片刻,菅田真奈美抬起头来,果然就在门口看到了那个无比熟悉的身影。
夏油杰并没有走进来,他抱着双臂就那样靠着门框看向她,脸上还带着只有面对家人时才会挂着的温吞笑容。
他微微侧了侧脑袋,左额处的那撮刘海儿就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摆动了一下。
菅田真奈美的眼睛立时睁大了,账本吧嗒一声掉在了办公桌的桌面上,她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