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王府内,初晨扫洗的侍奴你言我语,见只见倚在栏杆一男手持竹帚,细声在说,“昨儿丘家停在咱府的马车,半夜方归去,又听闻王爷大怒,正殿里响了一番动静,不知,是何事?”那厮倾着身,正双目微漾,意味十足地冲栏外的丫鬟传神,“什么事?能有什么事?”只知丫鬟回之一笑,暗暗觑道,“你不知那丘....”正说时,其复又左右环顾,饶有趣味地回旋道,“那丘府小姐,对咱王爷,是堪一的钟情人儿,王爷归府之夜,其苦等多时,直至子夜之事,早已在京都盛传开来,二位如此难分难舍,今后难能不修成正果啰!”
小厮见丫鬟眉开眼笑,好似真那么回事,却知其是大惊一声,“啊?”随之复道,“早便盛传了?”
丫鬟手抵着嘴,示意地朝她嘘了半声,故而止了他之大呼,“你细声些,生怕主子不知吗?”小厮随即心领神会,喉咙里沉了沉,正闻丫鬟复又喃喃,“丘府小姐,与吾家王爷也算是门当户对,何况,丘府小姐容貌倾城,是圣上看中的王妃人选,又有丘府那般大门氏族做依仗,今后,难保,不会是王爷心尖上的人,她若做了咱王府的王妃....”
小厮皱了眉,未以为然道,“可我怎么听闻,其初次登门时,王爷,是以避而不见的?”丫鬟顺而瞥道,“你懂什么?”小厮直面其神气模样,闻其再言,“只道是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善善善!阿姊说的有理,只是这王爷喜不喜那丘府小姐我是当真不知,然其却并非是恭顺常循之主,只怕日后,其之作为,会跌破吾等眼界啰!”
丫鬟轻轻笑回,“众闻丘府小姐乃京都贵女之首,有几分今皇后当年模样,其品貌双全,若是能成咱府主人,对你我,岂非大有助益?”小厮与之四目交汇,明了其之心思,故而不由发笑,“那韦嬷嬷,怎么好端端地回宫了?”丫鬟陆坊高抬起目,神色中透出半挂难藏的诡秘,似是一双眼早已看穿其中原委,那韦乔是皇后派来的人,又出自徐王府,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她能来,要将其遣归,便非是其中无事,然是另有隐情。小厮陆铵佯装地打了个醒,遂而揉了揉鼻,漫不经心地囫囵了声,“那便是犯了罪啰。”.....
其言之随意,更如二人心内之盘算,似是逐渐逸趣,“她一走,府内自然,松泛了许多,她在府一日,不是这不能摔个碗,便是那不能丢了盏的,每月予咱的分例更是恨不得扒着算盘,对着账薄一撇一捺算个清楚明白!如她这般精打细算,多谋善虑之人,怎想竟也会有如此被扫地出门一日?”陆铵闻其言之意趣,不忍笑道,“算天算地,到头来,何不是算了自个性命?”
“哼!我看啊,其人亦是自作孽不可活罢!”院内一片冷清,陆坊将手搭在扶柱之上,谈及正与陆铵捧腹作笑。
遂不多时,耳闻廊间几声脚步,吓得她二人顿了神色,眼尖去瞧,那人现了身,且用那轻微之声打趣而来,“想不到,这偌大的三王府白日清净,竟有时常能听闻几声鸟叫?”
“鸟叫何不寻常?”陆铵回神以观,见其人正是顾惜,且凝视时,顾惜复道,“鸟叫自然不比寻常。”
“何来不比寻常法?”闻此言,陆氏二人相对而视,自觉其言蹊跷,便刻意试探其道,心想其莫不是听闻方才一番言语,将那鸟叫指着她二人呢?“这不寻常,即是在这白日青天,嚼人口舌,扰人清净!”顾惜声之落重于深意,直将言语送至二人面前,陆坊探其目中轻蔑,不忍恼羞成怒,驳斥道,“嚼何人口舌,扰何人清净?顾惜姑娘,你说话好没理,明明是吾等在此说话,你偏偏要来偷听,这会儿,便成吾等不是了?”
“极是!极是,吾等说了何人,谈论何事,莫不然也要事先问过顾惜姑娘不成?您这,是摆的哪门子的谱?端得哪位主儿的款啊?”
顾惜闻其等你言我语,唯昂首望天,今日好景之盛,暖阳在空,遂而低目笑来,“你等说了何人,谈论何事,自然与吾无关,这三王府如此好的景致,白白让意谋不轨的老鸹惊扰了,当真可惜!可叹!”陆氏二人冷眼窥她啧啧摇头,满面的深意之色,不喜只差倾口而出,“诶!你说谁老鸹呢?你这粗鄙无知的村野之人,入咱王府已是咱王爷宽仁大度,你等竟如此不知报恩?真是废了好肉投了黑心狼!到底是门风不正的东西!”正闻陆坊冲其转身之背影破口骂来,且知顾惜一个回旋,锋锐的双目直盯向其,单手已然揪紧起其衣领,将其半身拎了起来,“你说什么?”似是被其举之力大所吓,又或是对其恶狠之神所惊,陆坊之注目瞬即败下阵来,且闻陆铵在旁连连喊道,“你!顾惜,你想作甚?”
“我想作甚?....”顾惜手中动作,陆坊身之甩出,倒退于陆铵怀,“吾倒想问问,你等巧舌如簧,言语乱坠,可又是染了哪家的门风?”
二人呆望其之轻蔑,未敢如方才般气势嚣张,且复闻,“若是再让吾听闻,你等在背后烂嚼王爷舌根,休怪吾对你等不客气!”二人神色微眯,目中不时变幻,顾惜之厉色,愣是令其等未敢再吐半个字,唯在心里暗暗对其咬牙切齿。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
街市。
今日来往虽是络绎不绝,正值晌午,人流已休,侍女顺哩双手搭于医馆柜前,复又打盹,便被人一声大叫,吓惊了神,今日又是何人讨打?顺哩张眼一瞧,怒视之时,眼前竟是位不知面目的小生,“你等寻何人?”
“听闻馆内有位先生,专治默疾,不知可否,为吾家引见引见?”顺哩听闻其言,心下怪意,寻人问默疾,此般开门见山。其正依小生顾盼望去,原来其身后仍立着位公子,那人一派世家打扮,俨然是位出身贵气的,顺哩沉了口气,见只见其人形貌得体,是个翩翩公子,故而回说,“想必贵人不知吾馆规矩,此晌午时分,休憩停业,向来是不接外客的...”
其言方休,便闻他人复之,“姑娘明鉴,吾等今日前来,且是诚心求治,还烦请姑娘通融通融!”
顺哩瞧其如此,仍谓,“吾且请公子贵人们明鉴明鉴罢!不接外客便是不接外客,吾馆有吾馆的规矩,怎好为了独个轻易而坏?”
当顺哩言之笃绝,那小生正要追上前问,便被其身后公子阻拦,遂见那公子上前大步,神态自若地道,“不妨事!既是馆内规矩,吾等自然遵循,只是....”顺哩打耳细闻,其复道,“只是,吾等今日前来,确是有一事,不得不,与馆内此位擅治默疾的枕翼先生相谈?”
枕翼先生?顺哩闻其言而顿神,其怎会?
“不知公子,从何,得知,此名号?”顺哩双目微暗,对眼前之人多了几分提防,“这,便要与枕翼先生,当面问问了。”
那人言语轻淡,似乎对己之反应早有预料,故而知晓己会因此而顾虑,如此,其等此行目的,必然是非见到枕翼先生本人不可了。顺哩暗自揣度,冥冥默许道,“既如此,那便请贵人们,随吾前来罢!”
顺哩前头带路,一行便往里间耳室中去,正逢台阶,顺哩客气提醒声,且道,“你等稍候,吾且入内,请其前来!”
小生伴随公子,二人正颔首答应,观其抽身而去,方才朝室中空位落座,不多时,便闻三两脚步踏入外头来,那公子先行起身,随后便闻顺哩朝前来之人述道,“小姐,他等,便是来寻枕翼先生的!”
小姐?二人脑中犹疑,正如其等眼前之所视,怎敢料到,那位传闻隐藏于世的妙手神医,竟是位女子!
二人端详眼前之人,故而暗暗相觑,因见小生启言问询,“莫非小姐...便是那位枕翼先生?”顺哩闻其言之意,便回问道,“怎么,不可吗?”
“未,未有!”那小生随即囫囵,欲盖弥彰道,唯闻眼前李未棠开口便询,“你二位,寻枕翼先生何事?”
公子明视眼前女子,束发清丽,仪表简洁,难能不透着一副英气,便心生奇喜,回之,“吾寻枕翼先生,自然是救人治病。”
此言既出,顺哩惹眼咳嗽二声,便见李未棠朝其等缓缓而谓,“你等既是来寻吾救人治病,那便也请说明清楚,世家医者无数,为何偏偏,要寻枕翼?吾早已隐世避号多年,你等如今明之重提,只怕有损凡人清白。”
“小姐莫怪!吾等今日先来,一是诚心求治,二则,吾等并不知,此枕翼先生,竟是小姐你,若是有何冒犯之处,还请见谅!”李未棠观此其等居前头之人躬身,像是位知礼达教的高门子弟,故而问询,“不知公子,姓甚名谁?”
小生方要替主回话,便被其复又阻拦,“吾乃丘府,丘济亨是也。”李未棠闻其言中姓名,且有半分异奇在怀,便是那位三次落榜的丘府老秀才?
秀才,似是抬举。顺哩张眼意觑了半刻,便闻李未棠回说,“略有耳闻。”
出生高门丘府的落榜士子,他之名号,亦如枕翼先生一般,暗中有空,惹人遐想。“不知小姐,可谓有搭救之意?”
李未棠与之相视,略晓其神之何等顾盼,想来其言中的诚心求治,亦并非为虚?“看病救人,本就是吾身之所倾,在所不辞。”
“如此,正是极好。”未及其等欢愉过望,便闻顺哩在侧对语,“只是不知,丘家公子,要为何人求医问诊?”
丘济亨身旁小生复又欲言,遂又被拦,且观主子回说,“吾要救之人,自是吾甚为重要之人,
小姐身为良医,必然见过无数生离死别,吾身为凡世一子,必不愿所失至爱,故而今日此行,扰烦小姐!”
李未棠闻其言谆谆,无有不令人信服之理,“吾有一奇,公子,从何得知,吾世号枕翼?”
丘济亨随之一笑,朝其迫近半步,“此,便要扰烦小姐,借一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