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季月朋垂手而立,尤主席拿着他用电脑打印出来的那份会议文件,一页一页地翻着,看的很专注,通篇的文字和标点没有一处错误。他看完后,很满意地点点头。
“你最近下了不少功夫吧?打字速度提高的这么快。”
“只要有时间,我都会坐在电脑前练习五笔打字,现在一分钟差不多能打一百个字了。我正在尝试练习盲打,一旦熟练掌握,不仅打字速度更快,文字输入的正确率也会提高。”
“不错!有了目标,再付诸行动,就一定能实现。”尤主席意味深长地看着季月朋说:“你一定要脚踏实地,努力干好本职工作,属于你们这代年轻人的机会很多。”
“我一定不会辜负您对我的培养和期望。”
尤主席还要说什么,他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忽然急促地响起。季月朋礼貌地退出去,轻轻地带上了办公室的门。
下班时间快到了,季月朋接到白大姐的电话,让他去家中吃晚饭。
放下电话,季月朋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
第一次带方子玉回到季家山窝,正式见过父母家人之后,季月朋的情绪一直是快乐而饱满的。
在幸福中,季月朋等待着一个好日子的到来,那个他和方子玉订婚的好日子。然而,他不但迟迟没有等到,却在中秋节的家宴上,在吃了大半肚子美味后,被迫重复了老姑奶奶的那句话,那句足可以令食物翻腾出喉咙的话。
季月朋十分费解,他实在不明白季母究竟是怎么了?
今晚,白大姐会提起订婚的事吗?
季月朋该对白大姐说些什么?又该怎么说呢?
“一进九月,这好日子真不少。你看我们选在哪一天合适,赶紧把月朋的婚事订了。”
季父手捧一本老黄历,逐日看着,态度很坚定地对季母说。
“有件事,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呢。”
“又是什么事啊?”
“八月二十三那天,我去赶集,正巧遇上一个游方的和尚,他算命可真是灵验呀!当场给几个人算了,个个都算的很准。我想着月朋订婚是件大事,马虎不得,于是请他给算个上好的日子。谁知他说月朋今年不能订婚……”
“月朋是订婚,又不是结婚。你找什么算命先生?这不是给自己添堵吗?”
“我错了吗?我做这一切还不都是为月朋好,为我们这个家好呀。”
季母说着,一下又抹起了眼泪。
泪水,是季母的武器,更是季母的道具,在她的丈夫和儿子那里屡屡奏效。
都说流泪与否一般是不由控制的,但在季母则不同。她的眼泪总能收放自如,很像是安了开关的水龙头。需要时,轻轻一拧,就流出来了;不需要时,轻轻一拧,又止住了。她这一哭,又奏效了。
“那、那个和尚是怎么说的?”
“他说月朋若在明年订婚,结婚后即使不生双胞胎,也一定会生个男孩儿的。而且明年订婚,于他的前程更为有利。”
其实这些话,是季母透过和尚的话自行生出的臆想。她不喜欢方子玉,越来越不喜欢了。这只丑小鸭实在可恨,她是施了什么样的魔法?还没进老季家的门呢,这家里两个男人的心就都跑到她那里去了。
当季母听人绘声绘色地讲起,看到季月朋背着方子玉走下龟壳山的情景时,心里更是涌起一阵阵难以名状的滋味。
然而,季母的内心还是很笃定的,她相信只要有时间,凭借她的手段,季月朋要娶的人,一定不会是方子玉。
“这都是些没有根据的话,你也信了?”
“我还没说完呢,集上开豆腐店的老陈头儿你是知道的吧?”
“说和尚呢,你怎么又扯到了卖豆腐的?”
“你别着急呀,听我慢慢说。那天,他领着四岁的小孙子路过,冷不丁被那个和尚叫住,告诉他那孩子今年的八月命里犯水,只剩最后几天了。切记要看好孩子,一旦躲过这次生死劫,他将来即使不能大富大贵,也会一生顺遂的。老陈头儿一下就听进心里去了,他是又害怕又高兴,一把抱起孙子,抱得紧紧的,急急地回到家中,将水缸、水桶、水盆里的水统统都倒掉,套在一起,倒扣在地上。然后才将和尚的话对他的老婆和儿媳说了一遍,并再三再四地叮嘱她们娘俩这几天哪里也不要去,都待在家里,轮流看好孩子。可是就在昨天,八月的最后一天,那孩子……”
“你怎么不说了?那孩子怎么了?他没出什么大事吧?”
“没出大事?怎么会呢!你猜猜看,他是在哪里淹死的?”
“我哪儿猜得着。”
“那孩子竟然一头栽进家中今年新做的一缸酱里,一下就给淹死了。”
“哪有这么神的事,凑巧罢了。”季父听完,沉默了一会儿说:“可惜了!那么小的一个孩子,说没就没了。说到底,还是要怪大人照看不周。”
“算命的和尚既然说了,我们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月朋今年还是不要订婚了。”
“为月朋订婚,我同你商量过不止一次,你也是答应了的。因为他姥姥的身体不好,一拖再拖,拖了这么久。现在他姥姥的病好了,人也精神了,你怎么又变卦了?”
“和尚的话,你可以不信。但是,你不觉的那姑娘没有旺夫相吗?”
“你这一套又是从哪里学来的?我呀,只相信家和万事兴,妻贤夫祸少。”
季父在心里冷笑一声,语气不软不硬地怼道。
“你、你……”
季母心虚地涨红了脸,眼泪刷地流下来,只见她的两腿一摊,眼看着屁股就要从凳子上滑落到地上,又要表演一席怨妇的长哭了。
“既然和尚提到了月朋的前程,你岂能忘了月朋的媒人是谁?他可是尤主席啊!”
季父见情况不妙,忽然急中生智,适时地搬出了尤主席,猛地点醒了季母,她将作势下滑的屁股收回到凳子上,泪水也戛然而止。
然而,她还是心有不甘,她还在犹豫着。
季父见了,忙将翻开的那本老黄历塞到她的手中。
“月朋的前途很重要,订婚也很重要,你好好看看,选个好日子。”
“九月不行,没有合适的好日子。十月的好日子多,又是双月,订婚最好。”
季母捧着那本老黄历,装模作样地翻看了半天后,言不由衷地说。
“好!就按你说的,定在十月,是十月的哪一天?”
“你选吧,除了初一和十五,哪一天都行。”
为了方便在外上班的亲戚们也能前来参加季月朋的订婚仪式,季父选了一个适逢周末的好日子。
季母看了,心中忽地一跳,不由暗自窃喜,满心欢畅。
“这一天好啊!双月双日,好像还是个星期天吧。”
“就定在这一天了?”
“就定在这一天了!”
“你不会再变卦了?”
“这是什么事呀?能像‘小孩子呲尿窝’吗?”
“好!就这么定了。”
季父说完,放下那本老黄历,满心欢喜地走出家门,径自上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