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场大战,发生在洪荒纪末期。
彼时天地法则尚未稳固,神魔力量能够直接干涉人间。
十一疫神是混乱鬼疫的具象化身,是游荡于人间的不祥之兆,祂们以人间为鼎炉炼制万疫母种,企图将三界拖入病朽。
十二神兽感应天道召唤,因此显化真身,一路追杀那些祸乱人间的疫神,展开了宿命对决。
她看到了,周身缠绕幽绿磷火的骸骨巨虎,黑雾凝聚的鸦首人身,身披锁链的盲眼老者,半透明的梦幻彩蝶……
还有山岳大小的石像鬼,悬浮的千眼青铜罗盘,插满刑具由残肢拼合的血腥巨人,挥舞肉瘤与触须的混沌人脸……
然而,尽管这些疫神形态各异、力量惊人,但在十二神兽面前,却仍旧显得那般脆弱,不堪一击。
甲作食凶,巯胃食虎,雄伯食魅,腾简食不祥,揽诸食咎,伯奇食梦,强梁、祖明共食磔死寄生,委随食观,错断食巨,穷奇、腾根共食蛊。(“十二兽吃鬼歌”)
最终,魔界在撕扯中崩裂。
楚冷玉远远旁观着这一切,即便身处历史间隙之中,也能感受到那股直冲天灵的恐怖力量。
所谓“天敌”,可不只是说说而已,十二神兽真的以祂们为食。
难怪自有记载以来,十一疫神一直处于沉睡之中。
楚冷玉甚至猜测,上古以来久久没有任何动静的几位疫神,是否还真的活着?
如此看来,那一战大伤元气之后,如今无论是寄生疫神还是其他疫神,恐怕都没有外界以为的那么强大。
而且从这一战中,她还特意关注了,神兽使用哪些手段克制疫神,并发现了某些有关魔渊的秘密。
眼前的画面突然凝固,随后徐徐消散。
楚冷玉脚踏业火红莲悬于苍穹,独步剑在掌心发出清越龙吟。
她身旁九尊青铜巨鼎缓缓旋转,鼎身铭刻的纹路正泛着鎏金光芒。
“喀嚓——”
裹挟着腐臭气息的魔气触须破界而来,其上布满了紫黑色的肉瘤。
疫神的本源根须终于现世!
“阵起!”藏于书中界的丹朱,此刻神色凝重,掐动法诀,催动着早已精心布置好的防护大阵。
阵法瞬间运转起来,将整个大夏世界牢牢地保护在其中,那些毫无抵抗之力的凡人,更是早就被她收入书中界。
触须猛地撞上阵法结界的刹那,爆发出尖锐的共鸣之声,震耳欲聋。
被击碎或腐蚀的阵纹,却在九鼎喷涌而出的玄黄之气下,迅速地得到了修补,仿佛有着生生不息的力量。
楚冷玉眼中闪过一抹决绝之色,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涌而出,化作一道符咒,印在了红莲花心之上。
霎时间,业火暴涨三千丈,血色花瓣层层舒展,将半边苍穹染成赤霞。
在那赤色火浪之中,竟浮现出上古战场的虚影。
那是九鼎镇压的杀戮业力,在这一刻彻底具象化,化作了无边的杀戮火海!
火舌顺着脉络直窜触须本体之时,无数冤魂的哭嚎声震碎云层,寄生藏在根须中的无数魔魂,竟被业火生生炼化!
“还不够!”楚冷玉瞳孔收缩。
她看见触须的断面正疯狂增生肉芽,甚至传来一阵阵令人牙酸的咀嚼声。
疫神居然在吞噬大夏世界的灵脉!
九鼎似乎被激怒,突然发出震天嗡鸣,鼎口喷出更多玄黄之气,汹涌澎湃。
楚冷玉双手结印,地仙灵力在她指尖流转,化作一条条金色丝线,汇入鼎身铭文。
九州上雕刻的山河图,自鼎面浮空而起。
繁华的神京、苍茫的北疆、温婉的江南、壮阔的东海、险峻的西蜀……虚影层层叠压,将那些正在啃食大夏的触须镇压。
“斩!!”
楚冷玉挥剑,引动天地之力,剑光化作横贯天地的白龙。
白龙猛地冲出,撞碎触须末端,龙爪撕开核心的腐肉,露出其中跳动的猩红魔核。
红莲业火趁机顺着剑痕钻入,随后从魔核内部轰然炸开!
受创的触须发出震碎虚空的尖啸,剩余触须突然融合成山岳般的巨大肉瘤,顶端裂开布满利齿的深渊巨口。
“没用的。”疫神的声音如滚滚惊雷,震荡四海八荒,“你不是第一个妄图反抗的蝼蚁。”
祂的触须在虚空中游弋,随意扫过之处,东海怒涛翻涌千丈,一座座岛屿轰然倾覆。
仿佛一切阻挡在祂面前的障碍,都会被祂轻易碾碎。
楚冷玉嘴角溢血,却露出凛然笑意。
她仰头望向遮天蔽日的魔影,挺起的是不曾折断的脊梁,是代代相传的倔强。
云层之上,九尊青铜巨鼎缓缓显形,它们巍峨壮观,散发着古老而神秘的气息。
鼎口吞吐着,自三皇五帝时期便沉淀的玄黄之气,随后竟然浮现出历代人皇的虚影,他们或威严、或慈悲、或睿智,共同守护着这片天地。
“咚——咚——咚——!”
人间突然响起震天战鼓。
白发老卒敲响秦王破阵鼓,稚童捧着陶埙吹响民谣,牧人弹奏起传承的曲调。
农人捧出祭祖的黍米,绣娘献上织就的锦缎,书生焚烧写满祷文的青简。
九州百姓自发点燃万家灯火,无数金色光点朝着九鼎汇聚,汇聚成一条金色长河。
九鼎中浮沉着先民虚影,齐声吟诵祭祀祷文,悠扬庄重。
“她在借众生愿力!”暗中围观者发出惊呼。
天地在这一刻寂静无声。
赤白交织的火光中,魔气如冰雪消融。
曙光终于刺破了黑暗。
云层喷涌出七彩霞光,灵气化作金雨洒向九州,滋润着万物生灵。
中原地脉不断隆起,形成新的山脉,峰顶绽开从未见过的绚烂灵花。
——大夏世界终于挣脱桎梏,在业火淬炼中晋升为大千世界!
凛冽的罡风将大夏世界层层包裹,以司阙为首的残余寄生族,被这突然增强的罡风打了个措手不及,被困在其中,进退不得。
司阙的心中惊慌不已,她已经无暇分辨到底发生了什么。
无论是楚冷玉怎么晋升成了地仙突然归来,还是疫神竟然亲自显露本体的一部分前来诛杀,这一切都超出了她的想象。
她引以为傲的七阶大乘修为,在这一刻却显得如此渺小,无法带给她丝毫的安全感。
司阙正犹豫着,自己该不该在疫神面前临阵脱逃,一道银色剑光便向她卷来,先贯穿心口,后将其绞为齑粉!
这位寄生族新秀,就这样当场陨落。
她至死都不明白,为何蝼蚁敢向神明挥剑,就像疫神永远不懂,为何那些脆弱的凡人跪拜祂的雕像时,眼底始终燃着不屈的火光。
楚冷玉立于鼎阵中央,执手向四方行礼:“诸位道友,借力一用!”
九鼎震颤嗡鸣。
人族的气运首次隐隐融为一体。
此刻,星海万界都看见了。
于是,龙族吐出本命龙珠,圣地飞来万道剑光,就连向来中立的万星盟,都绽放出七色宝华。
光柱冲破魔瘴,织成横贯星海的金色之网。
迟迟没有任何表示的星宫,终于亮起代表性的星辰,宣告了态度。
高阶修士,对气运变化更为敏感,此时他们不约而同地作出了对自己更为有益的判断。
楚冷玉将杀意尽数灌入剑中。
传闻疫神不死不灭,她欲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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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