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王殿下。”
林悠然声音淡淡的说道。
对于禹王的出现，她并不是很惊讶。
甚至觉得禹王能够忍到现在才出现，已经很了不起了。
她原本以为当初她们俩姐妹刚刚一起出宴会，就应该被禹王堵了。
——林悠然根本不知道禹王就是因为在那次宴会上得罪了自认为的未来小姨子，以至于后面几次宴会都不敢来一场“偶遇”。
就怕被林娇再怼一顿。
“林姑娘，你…”
禹王的目光笨拙的落在林悠然的手上，眼睛突然间一亮，“你喜欢这个吗，我…”
他那一句我给你买还没说出口，林悠然已经将东西放下。
她看上的东西什么时候都能买，但如果让禹王付钱，就不是一回事了。
“哎…”
禹王眼睁睁看着林悠然直接将东西放下，眼睛都瞪大了。
他突然间反应过来，好像有很多次自己询问这些话的时候，林悠然经常会将东西直接放下…
之前可能还没有什么感觉。
但这一次是真的太明显了！
明显到他甚至不能再欺骗自己，“林姑娘，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他想要说的话，千言万语，最终只能化作一声叹息。
原本已经伸出去的手，突然间蜷缩了手指。
渐渐的收了回去。
君子应当恪守礼节，进退有度。
自从遇到林悠然开始，他好像就开始变得不像自己了。
可是在这一刻他才突然间感觉到，这些时间以来，他所做的事情不仅仅是对自己的糟蹋，更是给他所喜爱的女子带来了不少麻烦…
“禹王殿下，请恕小女子无礼，我还有些事。”
林悠然对于禹王的态度一直都是这样。
她作为从一品尚书的嫡长女，婚嫁之事已经由不得她个人做主。
更不要说面前这人身份也十分的特别。
她若是真与对方有什么接触，恐怕第二天弹苛父亲的文章就会放置陛下御前。
“……你走吧。”
禹王深吸了一口气，定定的看着眼前的小女子。
他喉咙干涩难耐。
第一次感觉到，这短短的三个字居然要花费如此大的力气才能喊出来。
而林悠然则是因为他这三个字，而惊讶的抬头看了他一眼。
禹王悲哀的发现，这是这几个月来林悠然第一次如此正面看待自己。
而这原因居然是因为他同意了对方离开。
可笑，可笑。
可笑，他一直追着林悠然跑，却忘记了身为皇子的自己想要接近一个从一品大臣的女儿…
是多么困难的事！
……
从那一日开始，禹王再也没有来找过林悠然。
但这并不代表他放弃了。
相反，想要真正迎娶从一品大臣的女儿，他首先要做出一番业绩来。
禹王作为三皇子，其实已经到了可以参政的年龄。
但他向来不爱俗事，加上大皇子既嫡又长，是十分完美的太子人选，他下面的二皇子更是与大皇子一母同胞。
只是大皇子想来志不在此，从小就已经做好了当贤王的准备。
甚至刚成年，便已经自请参军，现在已经在边境历练了两三年。
几年前陛下身体还不错的时候，皇帝就想过册封太子，只是被大皇子拒绝了，并且明确的开口希望陛下将这个责任交给他弟弟，他只要打架就行了。
当时的朝臣和皇帝几乎吵成一团。
既嫡又长，却不愿意担任这个位置，皇帝都能被他给气死！
但那能怎么办呢？
儿子第二天就跑去边境了，这么多年来，就连逢年过节的否不愿意回来。
若不是还有老将军的折子，皇帝皇后都能觉得这个大儿子是不是噶了！
责任很快顺延到二皇子身上。
二皇子虽不是长子，却与大皇子一样，都是嫡子，并且还是大皇子主动放弃的太子之位，虽后来陛下并没有册立二皇子为太子，但基本都已经能够知道，这个位置大概率就是在二皇子身上了。
作为老三。
他不是嫡子，也不是长子。
更不是最后一个小儿子。
这不尴不尬卡在中间，正好让禹王殿下在这生活之中被无视了很多次，直接养成了他这么一个不太爱争抢斗圣的性子。
包括成年后，他对于朝会都是能逃就跑，一点都没成年皇子该有的心机。
而现在，他开始进入朝堂了。
不管如何，拥有实权的幌子，比没有实权的皇子，更容易接近权力中心，也更容易能够做到他想要做的。
林绣娘对于禹王这个三皇子想要得到自己女儿，而开始干活的想法表示：是个好孩子。
林秀：……？
算了。
时代使然，没办法。
她无法改变这个时代，却可以改变林悠然。
林悠然本就是一位十分聪慧的女子。
她作为林府嫡长女，从小知书达理，更有夫子从小教授，学识是不低的。
在原本的剧情之中，林娇再来到福州之后，因为林长安的嫌弃，所以并没有得到很好的照顾。
更加没有林秀所拿出来的养颜方子。
早就已经在农家坏了身子坏了根基的林娇就算是再养，也养不过后来的模样，更不要说和现在似的，长成跟林悠然差不多的模样。
于是林悠然本身就是林家女的身份并没有被揭穿，所有人都以为她只是林家的养女。
包括她自己。
那个时候林悠然是自卑的，更是认为自己是不是抢了林娇的资源，甚至因为四皇子的介入更是自卑的觉得若不是因为有她在，恐怕林娇也能够成为她这样明正京城的才女。
她抢走了林家真正女儿唯一成长的路。
她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罪人。
在这一场关系里面，无关她当初有几岁，只要她的存在，就是一场原罪。
也正是因此，在原本的剧情之中，林悠然以林家养女的身份被四皇子直接抬进了院里。
曾经被教养了整整十六年的尊严在那一刻破碎。
至此，曾经名震京城的林家娇女林悠然，再也没有挺起过她那已经被压弯的脊背。
现在换一辈子。
新的世界已经重启，林悠然也绝对不会变成原本剧情中那个几乎已经快碎了的虐文女主。
林秀给她这便宜女儿准备了一个好东西。
京城西区某座房屋。
林悠然瞪大了眼睛，眼看着眼前那十几个小萝卜头。
“娘，这是…”
她有些疑惑的转头看向林绣娘。
她娘今日一早就来了她院里，并且急急忙忙的将她带来了这边。
此时，林绣娘叹了口气。
那个叫林秀的，天天在她脑海里面说啊说啊说，也不知怎么了，林绣娘突然间就觉得对方说的挺有道理的，于是就给林悠然准备了这么一场惊喜…
“悠然，”林绣娘直接开口说道，“你还记得当初你曾说过，想要当一个与夫子一样的人吗？”
林悠然一愣。
她猛然间想起确实是有一日她与母亲说过，她日后若是长大，希望能够做一个与夫子一样的人，去教授一切她所知的学识给其他人。
“孔夫子都能名扬天下，我虽是女子，但我所知学识，但我所见，我都想一一传递于他人。”
“若日后我成长，我定要做个与夫子一般，能够将自身学识教授与他人的夫子！”
曾经稚嫩的学童站在母亲的面前掷地有声。
而今，曾经说过的话语拐了个弯，穿过了重重时光，化作利剑，直直摄入已经遗忘的她身上…
“娘…”
她惊讶的看着林绣娘，这么多年的教养让她已经刻意的遗忘了这曾经的梦想。
可不知为何在听见母亲的话后，林悠然浑身颤抖。
她的脑子在使劲的告诉她，这件事情是不对的。
作为尚书府的嫡女，她不可能做这种抛头露面的事儿。
于理不合。
更有碍名节。
“此地学生共十三名，皆是家中所贩卖的女童。”
林绣娘似乎早就已经猜到了，女儿可能会说的话，她当即说道，“这些是她们的卖身契，今日娘就将这卖生气交于你。”
“而这个小学堂，母亲也将它给你。”
“接下来你想要做些什么，我都不会参与。”
林绣娘这一番话就像是在给林悠然一种可能存在的希望一般，她眼看着林绣娘递过来的这一刀卖身契，握在身前的手都在颤抖。
理智在疯狂的告诉她…
不能拿！
可她的手却不受控制，缓缓的伸了出去，一个已经被隐藏了许多年，现在也无法隐藏下去的想法…
逐渐的从那已经被理教压制的心头缓缓的冒了出来。
她曾也是那样有想法的女子。
这些年来，每日都见夫子，她真的没有想过继续当初的愿望，当一个能够教导育人的夫子吗？
想吗？
想的。
可作为林家的嫡女，她能做这种事吗？
君不见， 将军府上的小姐哪怕只是学着长辈一起舞刀弄枪，学习家传，便已经冠上了一声粗鄙的名号。
哪怕在这之中，琴棋书画依然样样精通，在其他贵女口中，那位小姐依然是粗鄙的典范…
她若是真成为这样一个夫子，恐怕这名声也是别想要了…
“多谢母亲。”
然而林悠然却听见自己说道，“这院子…”
“极好！”
可以做吗？
有何不可？
……
林娇发现自家姐姐最近这段时间好像有些古怪。
虽说她们在各自熟悉京城之后也不是每天都出去，甚至偶尔出席宴会，两人都搭不到边。
但…
林娇总觉得自家姐姐，似乎在家中所待的时间也太少了！
她一开始没有多想。
直到她发现，禹王也随着姐姐的忙碌而开始在京城中，名声鹤起起来。
林娇：“……”
刚刚才认了亲，就知道有一只猪在准备拱他家大白菜的林娇，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
她担心极了。
就怕自家姐姐在自己不注意的时候，突然间就成了别人家的。
更不要说最近这段时间林悠然经常消失，不年不节不开宴会的…
姐姐能去哪里？
林娇时常担心，又不好明着说，就想到了偷偷跟随…
然后…
林娇倒是没有跟着自家姐姐跟过去，发现她与禹王的什么事，但…
还不如与禹王相约呢！
毕竟这位王爷心悦他姐这么些年，甚至毫不介意的大胆追求！
全京城谁不知道？
若是姐姐能与禹王一起，最多也就是个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总好过现在…
“你这是…”
林娇都惊呆了，“在做什么？”
林娇第一次来这里，眼看着原本在家中如同一个仕女图里面走出来的姐姐，在这个小院之中，却成了与乡下她偶尔看见过的学堂内，那位夫子相似的模样，目瞪口呆。
林悠然现在的改变并不大。
她依然是一身青色长裙，头发高高挽起，一静一动都像是仕女图里面走出来的一般。
但她此时手中拿着书本，面前的十三个小萝卜头，个个都是女娃，面前都有一个沙子做的沙盘。
而她们面前有一个巨大的木板，上面用烧焦的木炭写着几个大字…
那一幕幕，看着像极了学堂。
而她的大姐，就是学堂内，那严肃的夫子。
此时夫子正因教学被打扰而露出了严肃的表情，“娇娇，你怎么在这里？”
林娇：……
问的很好，这个问题，她也想问。
“姐…”林娇张了张嘴，脑海中一阵翻腾，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却又觉得，现在的姐姐，似乎整个人都在发光！
最后她说：“我也能…来吗？”
做学子，做夫子，都好。
她只是想要加入这个，一看就让她热血沸腾的地方。
林悠然显然是没想到妹妹会这么问，整个人都楞了一下，紧接着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点了点头，“当然。”
这本就是个学堂，有学子要来，她为何不愿？
“琴棋书画诗酒茶。”
“不必学的那么杂。”
林悠然并不是盲目的教学，她这学堂内，加上林娇不过十四个学生，除了林娇之外，每一个都不过五六岁之龄，又是自卖自身的奴婢出身。
她在教导那日已经与她们说过，日后只要她们自己赚到了钱，自然就可以将自己赎身。
所在那之前…
她们需要学习能够养活自己的手艺。
琴棋书画，诗酒茶。
各自选择一个就已经不错。
可以学的杂，但一定要有一项精！
林悠然自认为，没有那么强大，而林娇虽然学习时间短，却也有独特的手法。
于是没多久，林娇从学子转变成了夫子。
林娇：……？？？
姐，你是我亲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