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隐没回家,也没叫人,直接将车开去了冬城护城河边。
茫茫江河,水面风平浪静,偶尔掀起一层波浪,带起一阵褶皱的纹路。
她在长椅上静坐了许久,点了支烟慢慢抽着,红唇潋滟,烟头放在嘴边,上面沾染上一圈淡红色。
河两边种了许多槐树,正值盛夏,枝繁叶茂,微风轻拂着,在半空中飒飒作响。
来往的人群很多,路过时总要打量一眼,许是他一个人形单影只,看着分外落寞,很难不注意。
司隐觉得自己的心境就像是跌入了巨大的深渊,爬不上来,好不了也望不到尽头,将这些年以来的苦恼都掺杂在一起,搅得她心里一阵阵的泛酸。
不知愣了多久,烟头都快烧到皮肤,灼热的触感攀升,她的意识才渐渐回笼。
视线落到江面上,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方才关铮的那几句话来,眉头渐渐紧皱,司隐吐出最后一口浊气,白雾顺着脸颊飘散,将烟熄灭,站起身来,拨通夏长延的电话号码。
——
老爷子开家庭会议的第二天,孟氏公关部就发表声明,确认孟鹤行为孟和集团的下一任继承人,坐实了执行总裁这一职位。
同时,也将总部和分公司彻底拆开,这下,不仅是财务上没有任何关联,其他方面也断的一干二净。
消息满天飞的时候,不少人都在揣测孟鹤行下一步棋要落在哪里,孟氏接下来的投资方向将代表着业内的大趋势。
而彼时,孟鹤行本人正坐在宽阔的办公室里认真挑选着许程送上来的约会备选方案。
作为有女朋友的许特助,兢兢业业,不仅要替老板操心工作事宜,还要向女朋友取经,合力给老板制定出来一份完美的无可挑剔的约会方案。
此时,许程看着孟鹤行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打印出来的一沓计划图纸,心里难免有些纠结。
“孟总,其实我觉得只要用心去做,太太也不会不给面子,关键是看真心,至于去哪里,您和太太不一定非得按我这个来,毕竟……”
毕竟每个人钟情的旅途不一样。
后面这句话许程没来得及说,就看见孟鹤行的眉头一皱,眼神瞬间变得一言难尽,抬眼看了看他,而后像是难以启齿般说:“游乐场?”
孟鹤行脑海里浮现出司隐的脸,越发觉得她和那地方很有违和感。
许程垂眸,恭敬地回:“我也觉得太太不太会喜欢这些东西,但是我女朋友说……女孩子心里都有一个公主梦,只是有些埋在心底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这份方案是他和女朋友加班加点弄出来的,许程身为男人,自然对女生的心思猜的没那么透,正好对这事发愁的时候被他女朋友看见了。
于是,就有了这样一份不伦不类的约会计划。
这方案,放在普通人身上可能还行,但是放在孟鹤行和司隐身上,许程想了一下那个画面,只觉得很违和。
但是,女朋友说的话肯定有她的道理,许程就把这份方案拿过来了。
当然了,里面还包含着符合孟鹤行身份的方案计划,就看他选哪一个了。
孟鹤行翻看了好几页,比对待亿万合同的时候还要认真,只不过事与愿违,越到最后,眉头皱的越深,弄得许程心里也有些忐忑。
他默默捏了一把汗,想着还不如让他加班呢,他宁愿处理公司的事情,也不想给自家老板出主意追老婆。
久到办公室空气都凝固了,孟鹤行将那一沓纸放在办公桌上,揉了揉眉心,吩咐:“行了,你出去吧。”
“好嘞,孟总。”许程如释重负,推开门就走了,反手将门关上,向来沉稳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龟裂,但很快又调整过来。
到最后,那些约会计划还是没用上。
七月十八号,孟鹤行生日,原本计划着和司隐两个人过,这是他上次提的条件,他帮司隐查真相,代价就是她这一天都要陪着他。
起初司隐并不同意,但孟鹤行只说了一句话,她就答应了。
他说:“要是你配合,到时候你提离婚我还能考虑考虑,如果不配合,那我们就做一辈子夫妻。”
司隐同意了,她真的以为他动摇了,会考虑离婚的事情。
却忽视了当时男人嘴角下藏着的一抹笑,是诱鱼上钩的笑容。
老爷子还在,中午在老宅给他举办了家宴。
这是孟家的传统,孟家人生日当天,老宅都会在中午时刻备上家宴,只有孟家人聚在一起,到了夜晚,任凭和好友庆祝还是单过,老爷子都不插手。
中午时分,孟鹤行带着司隐去老宅吃饭,家宴丰盛,人都齐了,应老爷子要求,只要有一人生日,其他人无故不得缺席,除了孟景寒没到,几乎都来了。
司隐再没法跟他装夫妻情深,下车时,孟鹤行照例想来牵她的手,被她不动声色地避开,两人相顾无言,一前一后地进了屋。
连老爷子都发觉出不对劲儿,只当两人闹了不愉快,笑着打趣:“以往你们俩进门都是形影不离,手挽着手的,怎么今日倒是生分了,老二啊,你是男人,又比影影虚长几岁,可不能小心眼,多让让她。”
孟鹤行倒是滴水不露,端得是四平八稳,声线低沉,脸不红气不喘地撒谎:“是我不好,接影影的时候去晚了,惹她生气了,怨我。”
司隐一愣,下意识抬眼看他,和男人深沉的眼光撞上,指尖在膝盖上轻敲几下,又垂眸。
身边热源靠近,孟鹤行伸手过来,握住她的指节,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
众人都看着,司隐没避。
老爷子捋着胡须笑:“你小子啊,心思多放在影影身上,娶个老婆当然是老婆重要,工作什么时候不能做?”
孟鹤行也笑,话是对老爷子说的,眸色却掠过司隐:“您说的是。”
老爷子又问:“影影啊,老二也承认错误了,你就别生气了,实在不行,你就揍他两拳解解气。”
话说到这份上,司隐还能说什么。
她指尖被孟鹤行握住,视线从两人相贴的皮肤上移开,抬眸看向老爷子,轻声道:“知道了,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