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婳并不认为薄修景是因为在乎他,才跟她主动报备,便随口问他:“跟我说做什么?”
“你是猪吗?”
“这么生气做什么?”
“算了。”薄修景不再解释,反正她也不稀罕听。
陈虢吃了一会儿瓜,开始意识到薄修景和宋婳之间最大的问题可能还不是关瑶。
他们两人的交流完全属于无效交流。
经常是鸡同鸭讲,对牛弹琴。
【太太,薄总跟你解释没有在外面找过女人,主要是怕你误会他。他很在意你,所以才会跟你解释。】
【是吗?】
宋婳已经不敢再去奢望什么了。
薄修景有时候确实会给她一种他很在意她的错觉。
可是大多数时间。
他都是冷漠,且不近人情的。
“薄修景,你在意我吗?”
“在意你做什么?”薄修景几乎是脱口而出。
“没什么。我还以为你是特地陪我回去看爷爷的。”
“......”
薄修景没有回话,他确实是特地陪她回去看爷爷的。
陈虢无奈地摇了摇头。
和两个恋商负数的人,真是没什么好说的。
回到南浦村。
宋婳带着一箩筐的金元宝去了墓地。
薄修景也跟在了她身后。
他默默揣着一个太阳能的小夜灯,深邃的双眼里闪过很复杂的情绪。
得知宋婳流产后,他让人悄悄地买了宋婳爷爷边上的墓地。
他原以为她不会在乎这个孩子,所以这事儿也就没有对她提过。
宋婳默默地清扫着墓地上的落叶。
记忆中,亲人的模样渐渐淡去,但他们给予她的爱,她从未忘却。
“薄修景,你知道吗?这座墓地,住着的全是最爱我的人。”
这座墓地里不止有给她编了一箩筐发箍的爷爷,裹着小脚每天给她买糖吃的奶奶,还有为科学奉献一生的爸爸,和温柔美丽的妈妈。
薄修景淡淡地回了一句:“将来我要是死了,我也住这。”
“你神经啊?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宋婳在每个亲人的石碑前都放了鲜花,还烧了很多金元宝。
薄修景则不动声色地将小夜灯放在了一块名为“薄小小”的石碑前。
此刻,他很自责。
他曾听他妈说,在妻子怀孕期间千万不能说不要孩子这种丧气话。
孩子要是听到了,就会以为这家的父母不欢迎他的到来,自然也就不敢来了。
薄修景很后悔之前他总说不要孩子。
宋婳流产后,他几乎看不了街上随处可见的母婴广告。
每次看到别人家的小孩。
他都会觉得是他的残忍无情,害了自己的孩子。
宋婳烧完了纸叠的金元宝,这才注意到了边上崭新的墓碑。
看到“薄小小”三个字。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哪怕宝宝不在了,她还是改不了这个习惯。
“宝宝,你看到了吗?你爸爸也很喜欢你。”
宋婳不清楚她的宝宝能不能看到这一切,心里对薄修景的怨气倒是彻底消散了。
她看着石碑前星星形状的小夜灯,久久出神。
好一会儿,才主动拉起了薄修景的手,声音里带着一丝释然,“我们回去吧。”
“你想在南浦村住几天?”
薄修景低头,反握住宋婳的手。
“两三天。”
南浦村对宋婳来说,是一个名副其实的伤心之地。
如今爷爷奶奶去世,陪伴着她多年的大黑狗阿力也走了。
还有一直护着她的大力哥,自年幼时那场凶猛的火灾后就失去了联系,直到今时今日都没有音讯。
所以她一直不情愿回来,物是人非,只会触景伤情。
这次特地走这一趟,最主要的目的是回来翻看爷爷留下的遗物。
她不愿让父母含冤而死。
如若当年的那场车祸不是意外,她定会拼尽全力让真相浮出水面!
“住你家?”
薄修景和宋婳一同步行到了她家门口,心底里多少有些挣扎。
他不习惯住在脏兮兮的地方。
这里都好几年没人住了,要是在这睡一晚上,他肯定要抓狂。
“你要是住不习惯,可以让刘叔开车,带你去镇里开间房。”宋婳考虑到薄修景的洁癖,认真地提议。
“不用,稍微打扫一下还是能住的。”
薄修景不想让她觉得自己娇生惯养,带着刘忠和陈虢两人,开始了大扫除。
“薄修景,你会干活吗?”
宋婳从未见过薄修景干过任何家务,这会子见他拿着扫把扫地,总感觉他像时装周的模特作秀一般,一点儿也不像是会干活的样子。
“这有什么难的?你在院子里休息会儿,灰尘大,别进屋。”
“一起吧。”
“你身体没恢复好,别乱动。”
薄修景将宋婳轰出了脏兮兮的家,顺带将自己的手机和公文包递给了她,“要是觉得无聊,可以拿我的电脑看电视剧。”
“嗯。”
宋婳接过包,心里甜滋滋的。
薄修景向来不太会关心人。
他居然会考虑到她的身体,不让她做家务,这还真是头一回。
她看着薄修景忙碌的身影,转头将刚从屋子里拿出的杂物筐放到了院子里的桌上。
杂物筐里,有一个相框。
相框里是她和阿力的合照,阿力那会儿才两岁,她抱着它笑得阳光灿烂。
“那时候,我还不是孤儿。”
宋婳轻轻触摸着泛黄的照片,又轻轻将相框放回了筐里。
一阵翻找后,她终于在筐底发现了一个银灰色掉漆的U盘。
“这是...爷爷的?”
宋婳攥着U盘晃了晃,立马又翻出了公文包里薄修景的笔记本电脑。
才打开公文包。
数十张手抄佛经如泄洪般,一下子涌了出来。
她拿起一张佛经,仔细地辨认着上面的字迹。
单看字迹,似乎是薄修景亲手抄录的。
可是他没事抄佛经做什么?
而且抄的还是地藏经。
爷爷离世后,家中长辈也有人为爷爷抄诵地藏经的。
宋婳默默翻着这些手抄佛经,意外发现最开始抄录的日期正是她流产的那天。
“真是的...他不是无神论者么,怎么还会这一套...”
想到薄修景很有可能是再为他们的孩子抄的佛经,宋婳的心又一次软得一塌糊涂。
她还以为薄修景根本不在意孩子。
然而今天,她亲眼所见,他也很爱这个孩子。
宋婳想,也许真的该给自己,也给薄修景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
悄悄收好薄修景的手抄佛经,她这才拿出了他的笔记本,打开后立马插上手里头攥着的U盘。
不出所料,爷爷的U盘里全部记录着她爸生前研制新药的主要时间线,以及和她爸有过密切接触的同事,好友等的联系方式。
“关振华...货车司机?”
宋婳从清一色的科学院院士名单里找到了一个不一样的点。
她正想记下这个名叫关振华的货车司机的联系方式,薄修景恰好向她走来,“在看什么,这么专注?”
他在打扫卫生的时候,想起公文包里还夹着手抄佛经,这才赶了过来。
之前他让陈虢问过寺庙里的方丈,方丈说小孩儿亡灵需要好生安顿,否则对小孩和生母都不利。
他不信神佛,但还是照模照样地准备抄上七七四十九天的佛经。
当然,这么丢脸的事,他绝对不会让宋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