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晴光好,吴正珩看着门口微微眯起眼。
挑水?
上一次做劳力活,还是被慕蓁熹支使的。
他弹了弹衣襟,气质不凡地往厨房去。
林老一眼就瞧见了他,连忙从灶台边站起身,“五公子怎进来了,厨房油烟之地,莫污了你!”
林婶也瞧过去,吴正珩周身的板正贵胄气质,与农家小院格格不入。
她从锅里舀出了米汤,这才擦了擦手往门边来,“五公子去院中坐着,帮我们守着菜碟吧。”
林老也起了身,准备把菜碟往外面端,“是呀,不劳您动手。”
案板前,慕蓁熹只瞥了吴正珩一眼就收回视线,两把菜刀在她手中噔噔噔地忙碌,将猪肉块剁碎。
吴正珩摇着头,“无妨。”
林老夫妻往外端着菜肴,吴正珩走到慕蓁熹身边,被炒菜的辣椒气味呛到,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喷嚏。
慕蓁熹嫌弃地嘶了一声,“你!你不帮忙,就去外面坐着!”
揉着鼻子问,“要剁碎?”
慕蓁熹白了他一眼,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儿吗?
林婶跟了进来,嘀咕着,“真还要剁下去呀?太碎了,不能做菜。”
“婶子,你信我就是!”慕蓁熹说着,歪了头将汗水擦在肩膀上搭着的汗巾上。
林婶自然地用湿巾给慕蓁熹的面容脖子仔仔细细地擦了汗,“行,婶子信你,蓁熹心灵手巧,做什么都能成的,就算这次不成,咱们还有下次!”
慕蓁熹的眉眼一弯,明白林婶并不是心疼猪肉会被她糟蹋,是怕她做不成功会自责,她撒着娇,“婶子对我可真好。”
“你这孩子!”林婶往她嘴里塞了一块凉拌青瓜,又端起菜往外去,还不忘招呼着吴正珩去外面坐着。
院中,林长白和何珞刚一进门,林老就叫着林长白,“长白快来,今儿有贵客,可有机会把我去年冬天埋下的烈酒拿出来了,锄头就在门边靠着呢!”
林长白应声,拿了锄头就过去。
端着菜出来的林婶对着老头子笑,“好你个酒鬼,怕是一直惦记着呢!”
慕蓁熹听到声音,把头探出窗户,瞧见何珞畏畏缩缩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她提高了音量,“何珞,过来帮忙!”
何珞似乎被人打了一下,身子猛然颤抖,顿了一下才应声,“来……来了。”
一进厨房,一位俊逸非凡的公子就在慕蓁熹身边,听到动静还看了过来,何珞不敢动了。
慕蓁熹还在噔噔噔地剁肉,偏头看何珞站在一边,她停下了菜刀,招手,“来,换你!”
何珞又瞧了吴正珩一眼,特意饶了圈子离吴正珩远远地靠过去,接过了两把菜刀,“怎么弄?”
“切碎,现在块头还是有些大,剁就是了!”
随着慕蓁熹的话落下,何珞轻飘飘地抬了下菜刀,还看向慕蓁熹,似在询问这样对不对。
慕蓁熹摇了头,“不对,力气太轻了!”
她握住了何珞的手,操纵着菜刀重重地砍下去,“把这些肉想成那些欺负你的人,狠狠地剁下去!”
何珞手下一松,菜刀立时掉落,眼眶猩红。
一菜刀横飞嵌入墙壁,一菜刀坠落眼看要砍向慕蓁熹的脚,视线中一块木板突然挡住,慕蓁熹抬头看去,吴正珩黑着脸拿走木板。
吴正珩气势汹汹,看向慕蓁熹和何珞的眼神像是要吃人,何珞豆大的泪珠砸了下来,慕蓁熹顾不上吴正珩,连忙拍着何珞的后背,“还好没事,莫哭。”
何珞摇着头,“我……我下不去手。我太笨了,还差点伤到你……“
“这不是没事吗?别怕,咱们再来,你就是太软弱了,来,拿出气势!”
慕蓁熹抽出墙壁上的菜刀,利落地擦干净递过来,何珞连连摇头退缩,“不行,父母为大,即便爹娘打骂我、将我卖给歹人换钱,可是十几年的生养之恩,我做不到……”
这……慕蓁熹一时语塞,她本意是想要何珞发泄一下,一直将坏情绪压在心中,人会憋坏的。
院子里又传来林挚儿的叫喊声,她从史念鉴的背上跳下来,拿着蜂蜜罐子就往厨房来,“慕蓁熹,蜂蜜换来了!”
“嚯,厨房这么多人!”挚儿瞧着吴正珩手中拿着菜刀,莫名觉着不好惹,她也绕了一圈,走到何珞身边,“你们在做什么?”
慕蓁熹挑了下眉,“发泄不满。”
她毫不在意吴正珩身上的低气压,拿了他手中的菜刀,塞到何珞手中,“这样,你想想那米铺儿子的坏,打回去!”
挚儿瞬间明白了慕蓁熹的意图,“我也来,我要剁碎史念鉴!”
走到门口的史念鉴皱起眉,“做什么?”
挚儿亮起菜刀,扬眉,“你若是再敢不理我,就是这个下场!”
噔!
菜刀剁下去,挚儿神气地看着史念鉴,史念鉴瘪了嘴,嘴里嘀咕一声,“纸老虎。”
他叫了吴正珩,“走,喝酒。”
吴正珩心有余悸,刚刚若不是他反应快,慕蓁熹的脚就被伤着了,他盯着慕蓁熹,“一起。”
慕蓁熹并不想理会他,“你去就是了,别管我。”
挚儿已经开始剁肉了,很是尽兴,“这是我们三个女子的乐趣,你们出去!慕蓁熹,拿刀!”
慕蓁熹也不强求何珞,拿了另一把菜刀开始剁肉,和挚儿配合着,你来我往。
林婶过来叫人,见她们玩得疯,摇着头,“念鉴,你带五公子去坐下,我来拿碗筷。”
林长白也过来了,帮着林婶拿碗筷,敏锐地察觉到吴正珩情绪不对劲,这满屋子的人,也就只有慕蓁熹能让吴正珩在乎。
他把碗筷给史念鉴,走到慕蓁熹身边问,“肉肠快成了吧?”
慕蓁熹头也不抬,“快了,再剁一会儿就加调料,你们先去吃饭。”
“嗯,五公子要洗手,你带他去井边洗一下吧。”林长白按住了慕蓁熹的肩膀,接过菜刀。
挚儿随口道,“旁边就有水呀。”
慕蓁熹也是这么觉得,又不是三岁小孩,洗个手还要大人陪着吗?
可是她看到了林长白眼中的凝重,她又偏了头,发觉厨房人来人往的,吴正珩就站在那儿盯着她,着实怪异。
她是知道这爷闹脾气在,可是为什么闹脾气却一点由头也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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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泪,
是人类自己做出来的,
最小的海。
——摘自寺山修司《最短的抒情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