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殿也不比皇帝的养心殿好多少。
裴敬轩吃着干果,慵懒的看着皇后在廊道上夺步。
“本宫千叮咛万嘱咐,要你快些来,快些来!”皇后拂袖,美目怒瞪,“勾魂散我都制成了香包亲眼见苏芸挂在了腰间,只等你来。”
她恨铁不成钢,该要他上道的时候总是慢了一步,“你可知那苏芸是谁的女儿?”
裴敬轩笑了一声,“儿臣知道,大理寺卿苏怀远的女儿嘛。”
“知道你还——”
裴敬轩站起身来,仗着自己的身量居高临下的看着皇后,“母后,这么瞧,你也没能办成什么好事,同孤不相上下嘛。”
“至少,孤近几日还得了父皇的赞许。”
“你不就是想当太后吗?”他走上前,将皇后死死的摁在了座椅上,拍了拍她的脸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她身后秀气的小太监,“母后只管享受便是,皇位儿臣自会夺取。”
裴敬轩笑得张扬,扬着下颌大步流星的离开了昭阳殿里。
他已经找到了真正的漏洞了,许酥早就死了,现在的许酥不过是个易容的,他一定会找到证据,扳倒裴屹,顺利凳上皇位。
周毅已经彻底归他所用,大凌王朝终究还是要落在他的头上。
裴敬轩脸上带着笑,直奔养心殿,“儿臣见过父皇,父皇万福金安。”
皇帝彼时正巧用完晚膳,宫人们还在往地上铺着羊绒毯。
“你来作甚?”
“听闻父皇进日后宫内美人甚少,过了新岁就要开春了,因着太后娘娘的事,宫里常年沉闷,叫人喘不过气来,儿臣提议不如将父皇的寝殿和宫中破旧之处翻新,就当迎个开年红。”
皇帝一听兴致便来了,翻新寝宫啊,那好啊。
“朕即刻下旨,让京中百姓每家每户上供一个男丁。”
裴敬轩一听,那不成,这事是他的提议,罪名岂不是要他担着。
他拱手作揖,笑得温顺可亲,“父皇,也该叫百姓们过过新岁年才是,儿臣愿出黄金百两。”
“百两?”皇帝瞪眼。
他一个月光是后宫赏金都要黄金百两了,裴敬轩堂堂一届太子,出黄金百两?
裴敬轩摸了摸脑袋笑得腼腆,“父皇明鉴,儿臣纳了一房侧妃,伤了眼,在她身上花了不少银子,黄金百两,已是儿臣极限了。”
皇帝瞧他这样心中也不免动容,那个瞎了眼的侧妃,说起来,他今日还差点......
瞧裴敬轩这模样也不是来跟他计较的,罢了罢了,免得多生是非,百两就百两吧。
“百两能修几个宫殿?”皇帝又问。
裴敬轩轻咳一声,“父皇,顶多修一个养心殿了。”
他看着皇帝面若呆凝的模样补充道:“儿臣的侧妃正是宁远王妃的表妹,听闻宁远王妃家底殷实,也不知能不能通融通融借点银子给儿臣这可怜的新妇治治眼......”
说完,裴敬轩便恭恭敬敬的给皇帝磕头谢恩,泪眼婆娑的走出了养心殿。
*
雪花翻飞,新岁前的雪下的更大了,寒风凛冽,像是要往人的骨头里钻。
许酥服了解药,为了她那下落不明胞弟的事跑了几趟听耳阁,其余时间几乎都在府里看着裴屹乖乖的用药扎针。
皇帝乖巧了几日,像是确定了裴屹对他确实没什么威胁,还是如往常一般帮着他,他也就彻底放心了。
十几日的光景,他夜夜笙歌,就连阿布达也不管了,抬手一挥,丢给了太子那头。
是日清晨,裴屹端坐在木椅上认真的写着字,许酥又眯着眼睛,像只猫儿一样窝在他的腿边。
裴屹侧眉,也不知道她是从哪养出来的坏习惯,好在地上铺了软毯,房内也温暖,不会冷着她。
玄夜立在门外,敲敲门:“主子,属下有要事禀。”
裴屹撤了手中的笔,拿过一旁的湿帕子擦手,拍了拍许酥的脸,“念念,醒醒,去软塌上睡。”
许酥迷蒙的睁眼,眼里还氤氲着水汽,蹭着他,“好。”
玄夜得了指令,低着头单膝跪在了一旁,起唇。
“主子,属下奉命查探皇后娘娘的事,却意外发现了太后的一桩密辛。”
玄夜笑了一声,有些感叹,“世人皆知当今圣上并非太后娘娘所出,不过是太后心善,又逢丧子之痛养了圣上罢了。”
“可属下探皇后母家时却发现,太后曾私下送过一个孩子给太后母家扶养,并且许诺日后她膝下的孩子永远留一个正妻之位出来。”
许酥听着听着便从半躺着的模样渐渐坐直了身子,迷蒙蒸腾的眼眸也变得水润有神。
裴屹转了转手上的青玉戒,瞥了她一眼,“继续说。”
玄夜的语气有些得意,“属下觉得此事必然大有文章,一路跟下去,越挖越深,但线索却戛然而止,只晓得那个孩童是个男娃娃,而且,是太后的亲生孩子。”
许酥瞪大了眼睛,只觉得自己像在做梦一样,她这是又进了一个什么别的梦境吗?
太复杂了。
裴屹的长指敲了敲桌面,“你道什么情形才会让一个母亲送走自己的孩子?”
玄夜抬眼望向裴屹,眼里带着疑惑,“属下不知。”
若是个女娃娃,倒也不难猜,可偏偏是个身体健全的男娃娃,玄夜也想不明白太后娘娘为什么要送走自己的孩子,跑去养皇帝。
裴屹呵笑一声:“这孩子应当不是先帝的血脉,而且,他的生父就在宫中。”
所以,太后才会火急火燎的让自己的孩子刚出生便被送去别的人家了。
玄夜又道:“谁的血脉属下还查不到,但属下疑惑的是,太后娘娘自将孩童送给皇后母家养后竟从未问起过。”
“而且,怪异的是,这孩子在皇后娘娘母家长到一岁就彻底消失了,属下怎么也探不到他的消息,不仅如此,途中还遭遇了不少杀手的埋伏,似乎是想要属下停止追查。”
他犹豫道:“属下探查太后生平觉得她不像是个冷漠无情的人,偏又做出弃子的荒唐事来。”
许酥抿了抿唇,看向裴屹:“不,太后娘娘看似良善,实则是个杀伐果断之人,不然大凌的政权也不会牢牢地握在她的手上。”
裴屹也笑了,语重心长,“阿夜,没有一个上位者手上是干净的,这事你继续追查……”
但他觉得,太后应该在死前知道了那个孩子,很有可能,就是许酥的父亲。
他喝了一口清茶,冰凉的茶水自喉头而下让他格外的舒爽。
啧,这事真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