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起床时已经到了晌午,小太监跪了一地,他脸上也带着未消的怒气。
“狗奴才,狗奴才,一群狗奴才!”他拿起边上的东西就摔。
西部供奉的青花玉鼎百年间才出这么一个,何其珍贵。
皇帝看也不看抬手就摔,瓷片翻飞,割伤了宫人,血流了一地,他冷冷的看上一眼,“会流血是吧,那你给朕多流点。”
“来人,来人!”
皇后披着坎肩匆匆来迟,明明是她的昭阳殿,可皇后却是来的比侍卫还要晚的。
她大步走了过去,一手拍在皇帝的脊背上,娇软绵绵,“皇上~如何生这样大的气?”
皇后抬眼一瞥,昭阳殿的侍从拉着那个流血的小太监就往外拖,皇后自己则是腻在皇帝的怀里,“气大伤身,皇上龙体何等贵重,犯得着生这么大的气嘛。”
皇帝见这皇后来了倒是收回了一些理智,鼻尖是皇后身上的幽香,摸着她的冰凉的肌肤,他问一句:“你去了何处?为何朕醒来却不见你的身影?”
皇后趴在皇帝的肩头,“还不是你,弄得人家好疼,只好去泡泡澡了。”
皇帝的心情这才好了不少,他才醒来就听见后宫死了贵人的事,加上没去上早朝,内宦在他耳边说道几句,人就暴躁了起来。
“那个死了的贵人,你如何处理了?”皇帝推开皇后,眼里带着审视。
“臣妾已经通知了她的母家,只她母亲进宫瞧了一眼,也没说什么,臣妾就让她快些入土为安了。”
皇帝半眯着眼睛,“没说什么?”
他记得没错,这贵人是独女,怎么会没说什么?
呵,是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皇后不敢说给他听吧。
“来人,把李氏一家给朕抄了。”
皇后瞪大了眼睛看着皇帝,李氏就是那贵人的母族,皇帝可真是出乎她的意料。
她佯装害怕,身体瑟缩了一下,叫皇帝瞧见,又怯生生的问一句:“皇上,哪个李氏?”
皇帝一把捏上皇后的下巴尖,重重地掐着,“哪个?自然是那个贱人的李,皇后心善,不肯说他们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正巧,朕也没兴趣听,不如抄家,也算丰荣了国库。”
说完,皇帝便一把推开皇后,大步流星的往外走,“去景月宫。”
皇后提起裙摆,小跑着跟在后面问:“皇上,没有缘由,如何能随意抄家啊......”
皇帝脚步一顿,转过身来,脸上还带着未消的怒气,“宫里的贵人寻死,母家则有教唆之罪,管教不严!”
皇后低着头,嘴角勾起一抹笑,“恭送皇上。”
“皇上圣明。”她小声的说。
*
出了盛乐府的门,周老太太一改往日的沉闷之气,等一群人进了东宫,她便拉着裴敬轩去了前厅。
“你想说什么?”裴敬轩冷哼一声。
“殿下是想要许酥吗?又或是只想要她身后的家产?”周老太太说话说的直接。
裴敬轩眉头一皱,“有什么区别?”
周老太太卷起衣袖,佝偻着身躯,眼中神色阴戾万分,“许酥是老婆子从太后娘娘手里接来的。”
“若老婆子愿意担下罪名,说那许酥不过是个贼人之女,殿下可能救我一命?”
周老太太缓缓在裴敬轩面前跪了下来,“太子英明,我深知周家子弟绝对逃不出殿下的手掌心,殿下杀伐果断,嘉宁的眼睛说挖就挖,指不定我周氏上下一家老小的命,殿下也能说要就要。”
裴敬轩哂笑一声,也不知这老太婆究竟想说什么,他们的命他自然是想要就要。
他是谁,他是当朝太子,仅次于皇帝的人。
周老太太算计了一生,最后没想到竟败在了自己儿子的手上。
若不是他惹上了裴敬轩,凭她的手段,许酥什么不会乖乖上交,何至于闹到如此地步。
裴敬轩思考着周老太太的话,起初他对许酥没什么兴趣,那女人生的虽美,却也古板极了,没意思的很。
可同她说上几句话,她越讨厌自己,他就偏偏越喜欢她。
“许酥不能死。”裴敬轩说。
周老太太深吸一口气,“若是不要许酥死,那殿下就要多费些工夫,寻个同许酥样貌相似的人来。”
她说:“老婆子顶了罪名,必死无疑,周家老小借着我那不肖女儿女婿的名头还是能苟活下来,可若殿下能够偷天换日,老婆子也得以生存。”
裴敬轩手中把玩着梼杌玉佩,“你胆子真大,竟要孤一下换两个。”
周老太太跪直了身子,“殿下养尊处优,边上当有个得力的谋士,许酥有裴屹在身后护着,殿下顾念名声百姓,自然不敢闹得难看。”
她笑了一声,“许酥那小贱蹄子,也不过是因为不在乎名声,豁得出去才得以小胜。”
“老婆子一把年纪,大半截身子都入了土,也没什么好怕的。”
裴敬轩大手猛地拍上方桌,厉声问道:“你的意思是孤养尊处优,光靠孤自己斗不过许酥和裴屹?”
周老太太站起身来,直视着裴敬轩,心里觉得周毅的眼光实在是太差劲了,选的个什么主子跟着,半点事都不能成,竟闹孩子脾气。
“忠言逆耳,若殿下听不得,那便杀了老婆子吧,总归这般过着,还不如死了痛快。”
吃没的吃,这东宫的下人嘴又碎又杂,唾沫星子只往她们身上飞,人人都能欺负到她们头上来,还要担惊受怕连个好觉都没得睡。
这样下去,她也活不长久。
裴敬轩脸色一愣,“真当孤不敢杀你们吗?”
周老太太顶着裴敬轩的威压,几乎直不起腰来,可她没办法,周家的没一个靠得住,周毅毕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坨子,周越也是她一手带大的。
打在儿身痛在娘心。
“殿下要杀也不过是要命一条,杀了我们,殿下再也没有能够对上许酥的时候,殿下只能同宁远王见上一面,宁远王为人险诈,离经叛道,殿下重情重义,温润儒雅,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殿下如何能胜?”
周老太太看着裴敬轩,“自古以来,哪个君王不是踩着皑皑白骨上位的,皇后娘娘厚爱,替殿下打点,殿下便觉得老身的主意恶臭万分。”
“东宫一跪,殿下已然伤了娘娘的心,如今嘉宁已经是殿下侧妃,我老婆子还能害了自己的孙女婿不成?”
周老太太已经满头大汗,眼见裴敬轩神情软了下来,她又开始掉起了眼泪,“殿下仁爱,深得百姓爱戴,我周家愿为殿下出生入死,殿下要杀谁,只管让周毅夫子去,殿下想要什么女人,只管让我老婆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