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敬轩的速度算不上快,他去一趟斗兽场,兜兜转转再次回来就已经傍晚时分了。
路上没什么人,他坐在马车里有些欢喜的摸了摸内侧的那一小叠药剂,幻想着夜里许酥中药自己迷迷糊糊的凑上来的模样。
“殿下,到了。”
裴敬轩看着眼前的盛乐府三个字,嘴角止不住的上扬,这药他花了二千两银子,贵的让他咂舌。
可他一盘算盛乐府,就觉得,哪怕是再花上二千两也是值的。
天上下着轻飘飘的雪,白日里出过太阳,深厚的积雪被清除,如今,地面上又重新被覆上洁白如新的雪色。
裴敬轩看着这一景象,心道这定是老天给他的暗示——尽管,他同许酥的这桩亲被裴屹搅得稀乱,可只要他手里的这副药剂下去,一切就能如原来的轨迹一般发展。
许酥顺利的成为他的太子妃,而他不仅坐拥了美人,得了太后身边的幕僚支持,更是拥有一座硕大的金山供他使用。
裴敬轩稳住自己激动的心,深呼吸好几口大气,脸上重新挂上一抹温润的笑,才走上前让小厮进去通禀一声,自己则在后面慢悠悠的走着,等着许酥过来向他行礼。
*
盛乐府西南的小院里,许酥正用木夹配比着调药,都是些驱寒的简单药方子,也算不得复杂劳累。
翠玉替琼珠处理好了伤,又给了阿福好些个赏钱,将他调来院门口做事。
琼珠的两侧脸颊高高耸起,即便是用了冰袋也没能消肿,红彤彤的一片,看着叫人疼惜。
用完膳后,许酥心疼这两个婢女,早早的便赶人回房里歇息去了,她自己一个人,在长廊亭里,打着灯笼不知疲倦的弄着一手的药理。
忽而,阿福匆匆赶来,乱了一地的雪色,“姑娘,太子殿下来了。”
许酥手中的姜片“咚”的一声落回面前的木盒里,她朝阿福点点头,“你替我将他引去前院,就说我马上就来。”
阿福躬着身子“诶”了一声,脸上的表情凝重,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看着许酥那副镇定的模样,抬起手来重重地拍着自己的脑袋,直呼自己是个蠢奴才。
待阿福走后,翠玉披着一件轻薄的外衫,嘴里不断哈着气,走的歪歪扭扭,“姑娘,奴婢陪着你。”
许酥笑了笑,将她推了回去,“你啊,还是回去歇着吧,若是有什么事,我胳膊腿至少还能跑。”
翠玉一愣,撇撇嘴,“好嘛,姑娘这是掌家了,就嫌弃我了,要换婢子了是吧!”
许酥素白的指尖再次捻起那块姜片,两掌合着重重地搓捻,叫一双手上都是辛辣的姜味,一边还娇俏的瞪了一眼翠玉,“胡说八道什么,快些回去。”
裴敬轩的性子许酥明白的很,此次前来无非就是为了亲事,她甚至已经能预料到,或许裴敬轩已经准备好了什么手段就等着她过去呢。
打发走了翠玉,许酥又重新回屋找了一把剃刀藏在衣袖间,又放了回去。
她这点本事躲不过大理寺卿仵作的眼睛,不成。
随后她又翻着自己的妆奁,找了一根极细极尖的金钗。
杀不了人,也得扎他两下解解气。
许酥在房里磨了许久,各种尖锐的器物都被她翻了个遍,她素来没什么追求,活在世上除了舅舅一家连个亲人都没有,若是没有裴屹。
她想,她今日或许,就会用一贴药迷晕了裴敬轩,将他抽筋扒皮,挫骨扬灰,带着府上所有的金银财宝一起去见阎王。
可她如今还想活着,也想让裴屹活得更开心些。
*
就在裴敬轩等的有些焦躁不安之际,许酥穿着一件软白的襦裙出现在他的面前,她依旧一副冰清玉洁,高高在上不理人的模样。
可裴敬轩就是喜欢她这不理人,干干净净的清冷劲。
他手掌摩挲着自己腰间的玉佩,心情有些难耐,她这样清冷,待会儿火热起来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呢?
“嗞啦”一声,他的衣摆被方桌上的间缝夹住,随着他起身的动作,破了一角。
许酥冷眼看着裴敬轩,心里的滔天恨意让她眼里的嫌弃愈发的浓重。
裴敬轩有些窘迫,他还想好好表现表现自己,没成想,竟丢了这样大一个面子。
他端着手中的热茶,目光带着希冀,一切看起来都叫人恶心想吐。
“念念来了?”他走近了些,一双眼睛夹着柔情,“外头冷,喝点茶水暖暖身。”
许酥听着他口中的念念头皮发麻,藏在袖间的发钗一阵阵的颤。
“殿下万安。”
裴敬轩笑着,这人不是挺好的。
“好好好,喝点茶水吧。”
许酥当即便能反应过来这茶水里定是有东西的,至于是什么……她说不清,但大致方向如同迷药之类的应当错不了。
她脸上微微挂着笑,上前接过,钗尖划过他的掌边带起一路的血珠。
裴敬轩“啊”的一声,猛地垂下头来,翻看自己的掌侧。
趁着这个功夫,许酥背对着他快步上前,将这杯茶水放在了另一边,又自顾的倒了一杯。
随后眼里噙着担忧,小声询问:“殿下这是……”
裴敬轩“嘶”地一声,掌心往她面前一摊,“伤了。”
他眼神犀利,看着她腕间就要上手去抓。
许酥势时抬起手来,掌心翻转,指着袖口处的一粒挣开的圆扣,“殿下恕罪,怕是扣针老旧,伤了殿下。”
她上前用帕子狠狠拉住裴敬轩的手,疼得他大叫,一把将人推开,“你怎么回事?会不会伺候人?”
许酥低着脑袋,嘴角上扬,又转过身去端茶声线有些委屈,“给殿下赔不是了。”
裴敬轩冷哼一声,他倒也不是这点伤就要大惊小怪,只是不知为何,这伤口处细密的疼痛,反倒比那狠狠割了一刀还要来的疼。
他看着许酥这般模样,又望着不远处的茶水,也不再想,爽快的接过一口闷了下去。
“孤今日不同你计较,茶水喝了再谈正事。”
许酥答:“是。”
茶水入肚,隔着朦胧的光,裴敬轩只觉得许酥那双眼睛更亮了,她面颊光滑,楚楚动人,就连鼻尖都是她身上的幽香。
许酥则是盯着裴敬轩看着他的反应,等裴敬轩的目光愈发的灼热,面庞愈发红。
许酥就明白这药是什么了,她站起身来,往香炉里添了把火,屋内的香气也愈发浓郁。
她快步上前,拿起发钗狠狠地往他背后扎了几个洞,随后唤了小厮进来:“殿下要去红院,你快些送去,别误了时辰。”
“好勒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