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太太没理他,又朝门口招了招手,唤了另一个小厮过来。
“你将她送走。”
那小厮也是昨儿个得了糖果子的,他胆子小,不敢向前头那位一样顶撞了老太太,只能蹑手蹑脚的上去同另一个人一样拉着琼珠的衣袖,心里想着半路便将人放了。
就说她力气大,他们几个没捉住,顶多也就被老太太骂几句。
两个小厮相视看了一眼,琼珠也瞧见了他们眼中的算计,倒是明白了几分,有些感动,可琼珠都瞧得出来的东西,周越和老太太又如何看不出来。
周越嗤笑一声,看向李罗慧,“娘,你这些日子都做什么去了,这奴才的心可没一个向着你的啊。”
他说的自然,倒叫李罗慧红了脸,她又不是什么世家小姐就是个乡下粗人,得了权势,日日在府里吆喝享受惯了,哪里懂什么人心不人心的?
这会儿子连周毅面上也怪不住了,盛乐府上住了这么多年,临头来了一个心在他这处的小厮都没有。
为了彰显自己的能力,他将一向用惯了的奴才叫了过来,要他们将人送去周越的房里。
周越摆摆手,“算了,本公子直接拎着她过去就好。”
可琼珠也不是好拿捏的,方才两个小厮摁着她,如今落在周越手里狠狠的一咬,被他扯着头发又拉了回去。
“你敢动我,姑娘不会放过你们的。”
周越笑着,“哟,不会放过我的,怎么?她还能杀了我不成?老子是她哥!”
“你是个屁!”
一声高呼,许酥提着裙摆从外院走来,她没穿外氅,上半身还穿着一件藕粉对襟的小夹袄,脸上带着怒气,推开小厮的手,也顾不得礼仪形态,大步上前给了周越一巴掌,将琼珠拉回了身后。
她在闺阁里养惯了,力气又小,如今用尽浑身力气甩了周越一个巴掌,周越连头都没动一下,只是脸上的肉抖了几分随后稳定了下来。
许酥低着头看着跪在地上的小厮,问他:“你名唤什么?”
“阿......福。”他调个个儿,朝许酥磕头,有些激动,“奴才叫阿福。”
许酥笑了笑,“阿福,是个好名字,站起来!”
周老太太皱着眉,“你好大的脾气,怎么......连我你也要给一巴掌不成?”
她一眼横向许酥,下意识将她当成了那个还是任人拿捏的许酥。
可许酥手已经高高扬起,迟迟未落下,在周老太太和一众人的倒吸声中落下了手掌,“算了,我怕脏手。”
周越一把将许酥拉了过去,男女力量终究是悬殊的,周越掐着许酥的脖颈,“你好生威风?再打啊!”
许酥瞪他一眼,脖颈被人掐着,艰难的发声,“把他给我拉开,出力的下人,赏五十两银子。”
阿福首当其冲,他一边上前拉开周越,一边嘴里还说着,“兄弟们,快些过来,姑娘才是主子,发什么楞啊。”
边上的几个小厮本就对周老太太他们不满,每每他们下山都要抓着他们发气做苦力,李罗慧更是几次三番的刁难。
如今见阿福得了姑娘赏识,一个个都上赶着露脸,谁不想要个好主子呢?
听闻姑娘院门口的小厮,不仅银两不少,天气冷了,姑娘还会可怜,发了许多上好的棉衫御寒。
许酥得了空隙,一脚踹上了周越的腿,拉着琼珠往后退了些,“一家子不要脸的东西!”
周毅大吼一声:“你说谁不要脸?”他拍着桌子,上前想将周越从小厮的手里拉出来,“我是你母舅,这是你表兄,你疯了不成?”
周毅此时不知有多后悔自己没早些将那些奴仆和田铺契上许酥的名字换成自己的,本想着她这样乖,自己又何苦做那冒险的事,平白提醒她叫她怀疑,不如等她嫁了,到时给她一些嫁妆,剩下的不就顺其自然到了自己的手中来。
如今倒好,因着他的一点犹豫和良善,便出了这样大的纰漏,什么都没能捞着!
许酥没理她,眼神扫过其他几个站在周毅和李罗慧身边的奴仆,“今儿我就把话撂在这,下人们得了空就回去翻翻自己的身契上签的都是谁的名字,今夜之内,若有不愿侍奉的奴才,尽管来找我,我记了名字,不出三日,我就能将你们放出府去。”
说完,她又看向周老太太,“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呢!不就是掐着我顾念父亲和母亲的名声不敢同你闹起来吗?”
她笑了笑,“您年纪也不小了,又能熬上几年呢?我也不在乎什么名声不名声的,老太太若你还不识相的话,明儿个我备好了嫁衣,后日嫁进宁远王府,那就不是同我讲了,想来殿下会为我做主的。”
周老太太眼睛一瞪,手都止不住的颤儿,这个贱人,竟然敢拿裴屹来压她!
“你当你是什么货色,山鸡生不出凤凰,若不是太后娘娘,还由得你嫁入皇室,还说什么宁远王,你以为那是个什么良善的货色,能帮你?怕是你日后过去了,日日独守空房,以泪洗面都来不及!”
周老太太冷哼一声,说完也冷静了下来,不过就是几日的功夫,真当宁远王是傻子,平白为了这样一个女人将自己搭进来搅这趟浑水。
可许酥却勾起了唇,“若我愿将整个盛乐府作为陪嫁呢?”
周老太太退后几步,心跳也快了几分。
疯了,真是疯了,宁愿将整个家产让给一个男子,也不愿给他们!
这臭婊子,上赶着伺候那个男人是吧!
真是比她娘还要贱,当年她卖了女儿,后来又寻着一个更好的人家,结果,那个蠢货说什么也不肯离开许父,还私奔来这京城来了!
呸!
“你......你个白眼狼,你欺上瞒下,忤逆尊长,我要去京兆府那处告你去!”
“那你去告啊。出门啊,快些,别等天黑了,府尹都回家了。”
周老太太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李罗慧忙手忙脚的想要表现表现,拿起老太太的碗勺,火急火燎的盛了一碗人参母鸡汤端过去。
“娘,顺顺气。”
周老太太闭着眼也没看是什么便喝了下去。
许酥挑着眉,有些意外,不由得低笑出了声,“原来,您才是那个最会装的人。”
她歪了歪脑袋,后知后觉的模样,“哎呀,竟是我愚笨了,误以为礼佛之人不吃荤腥。”
周老太太反应过来猛咳了几声,可她本就少食,不过几口鸡汤,怎么都是咳不出来的!
她颤颤巍巍的伸手指着许酥,“孽障,你竟是这样嫁男人,难怪肯定宁远王会要你,竟上赶着将整个盛乐府倒贴了上去!真是丢了你娘的脸,阴曹地府怕是许氏夫妇也安不了心!”
许酥刚要说点什么,远处便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老不死的说什么污了本王和宁远王妃的名声,本王看你是急着去见阎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