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不行,过于寡淡。”
“这件不行,太过花枝招展。”
“明知姜贵妃最见不得别人穿芍药,这件穿入宫,是想让本宫死吗?”
唐鸢喝茶的手一顿,那双不怒而威的眼,隐含一股清傲犀利的锋芒。
四名新来的婢女都吓得不敢说话。
只有流烟顿了顿才开口,“太子妃,您看这件,一定合您心意。”
是一件浅蓝色宫装长裙,其上的绣花精致绝伦,层次分明、栩栩如生。
领口和袖口是用极细腻的丝绸所制,光滑透亮腰间的束带则是由银线缠绕而成,整体设计简洁大方,却不失优雅高贵;裙摆以金丝线织就,清淡中又显出几分华丽。
唐鸢这才满意的站起来,“还是流烟了解本宫。”
她已起身,侍女们连忙为她梳妆打扮,发髻被精心编织成繁复的样式,镶嵌着珍贵的宝石与珠花。
差不多准备好的时候,江玄晏准时出现在了门口,“阿鸢。”
跨过一座座精致的牌坊,渐渐远离了市井的喧嚣,才算是踏入了专为皇室铺设的御道了。
御道两旁,绿树成荫,花团锦簇,每一步都显得格外庄重。
马车行走的很快,已离宫门不远了。
江玄晏还是忍不住提醒道,“阿鸢,一会儿见了父王和姜贵妃,只管行礼就好了,其他的交给我来答。”
唐鸢安抚的拍了拍他的手,“情况我都知道的,放心吧,我能处理好。”
穿过宫门,便是曲折蜿蜒的宫巷,或宽或窄,或明或暗,一步步深入宫闱,沿途可见精致的亭台楼阁、假山池沼每一处都透露着皇家的气派。
“前面就是姜贵妃的寝宫了,昨夜父王就宿在这里。”
也就是说,在这里他们将会见到姜贵妃和皇帝两个人。
清晨的宫苑静谧而清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与露水的清新。
唐鸢微微整理了一下衣饰与发饰,确保自己以最完美的姿态出现在姜贵妃面前。
姜贵妃最大也不过是得圣宠罢了,她只需要装一装,装得纯良无害,哄她开心也是手拿把捏的。
姜贵妃初入宫的时候,最喜穿芍药花纹的衣服,可渐渐的,因为一句“芍药终究比不过牡丹”的言论,恨极了芍药。
选择不知名的碎花瓣装饰的服装,已经赢得了第一步。
贵人坐于台上,待两人请完安,姜贵妃才启唇,“早就听闻太子妃倾国倾城之姿,今日得见,果然如此,怪不得太子喜欢得紧呢。”
唐鸢敛衣行礼,珠环相碰,鬓边垂下的细细银流苏晃出点点柔和光晕,一副乖顺的模样。
“能得太子喜爱,唐鸢受宠若惊。”
看着一副人畜无害的单纯模样,姜贵妃只多问了两句,也没过多为难,皇帝也只祝福了两句,便说要留下太子交代事务,让太子妃先自行在后花园里逛逛。
繁花似锦映亭台,流水潺潺绕玉阶。
“这位是,嫂嫂?”
唐鸢闻声回头,对方穿着素色,却一副花孔雀的模样,俨然就是传闻中的三皇子江元宸了。
她和这位三皇子只有一个共同点,那便是——
他只有在那位皇帝面前,才会装的像个正经人。
而她只有在江玄晏面前,才会装的单纯无辜,纯良无害。
现在两人都演的有些累了,唐鸢只礼貌的点了点头,“如果没记错的话,太子殿下和你并非一母所出。”
“所以三皇子殿下不必叫的这么亲切。”
江元宸意外的挑了挑眉,“皇嫂果然如传闻中一样美若天仙,不过这性格,倒是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殿下,贵妃娘娘让您赶快过去。”
后方有婢女急匆匆的跑过来,江元宸挥了挥,“那下次有机会再陪皇嫂,好好聊聊。”
……
坐上回程的马车时,唐鸢才轻轻握了握江玄晏的手,“殿下,方才陛下是说什么了吗?你的脸色怎么这么不好?”
他眉眼寂寂,看着无端有些落寞。
“阿鸢,你知道我母后的家室吗?”
“她本是定北侯的女儿,她的兄长是将军,可5年前,全部战死沙场,母后也在后宫中郁郁而终。”
“宋家军只听宋家人的话,而宋家人,除了这个算不上名号的我,都死在了边关。”
“而现在,我的父王,竟然想让我把宋家唯一留下的军旗,交给我的三弟,让我亲手把宋家军,交到他们手上。”
“不行。”
故事还没讲完,唐鸢就出声打断。
注意到自己的失态,她才缓了缓神色道,“首先,军旗是宋家留给你唯一的东西了。”
“其次,如果全都给了三皇子,那你如何在朝中站稳脚步,以后又如何……?”
如何去争,那皇位?
剩下的话,唐鸢没有说出口,可江玄晏却顷刻明白了过来。
他敛了神色,温柔的扶起她的肩,直视着她的眼睛,“阿鸢,你想要吗?”
唐鸢被他问的一愣,一时竟无法出声。
“我……”
他低下头看着她,一字一句说的认真。
“你不用告诉我理由。”
“你想要,我便去争。”
美人微微俯首,靠在他的肩头,没有说话,却好似告诉了他答案。
江玄晏轻轻揽住她的肩,掀开帘子看了看窗外,是浩荡的皇宫,和深不可攀的高墙。
他想——
“皇位于我而言,更多的是束缚,但如果你因此而愿意接近我的话,那我,便争一争这皇位。”
——
剧本里的唐鸢并不知道江玄晏此时此刻的心中所想,剧本外的黎姿却知道。
看剧本的每一次,她都为此感叹。
江玄晏喜欢上唐鸢,远比唐鸢想象的要早。
早到他还不知道什么是爱情的时候,他就已经喜欢上她了。
唐鸢以为是自己精湛的演技,骗过了他,成功的让他以为自己才是他的救命恩人,所以他才爱上了她。
其实不然,从她冒领身份的那一刻,江玄晏就已经知道了答案。
可他却只是看着她的背影悠悠笑起来,对着身边的护卫自言自语——
“那日打倒山匪的女子一拳一脚都是真功夫,她连武功都不会,亏得她能想出来这么拙劣的借口。”
甚至暗自在心里庆幸,她愿意接近他。
不管她是以什么样的理由,不管她带着什么样的目的。
他喜欢她,这就够了。
思绪飘得太远,以至于贺辞越在身边唤她,她都没能听见。
“怎么了吗?”
黎姿摇摇头,“只是突然想感叹一下,江玄晏是真的很爱很爱唐鸢啊。”
他静静地凝视她,眉宇间光华流转似拢着温和的月华,痴迷遣倦。
霎那间,他才明白…
原来心跳会漏一拍,不是骗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