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种为难也只维持了短短一瞬罢了,杨震很快就做出了决定:“这几日所发生的事情想必刑部的几位大人也都有所耳闻,锦衣卫镇抚司遭此巨变,可少不了我这个做指挥使的坐镇。这样吧,待此间事了,我自会去刑部给你们一个满意的交代。”
“这……”那几名刑部官员顿时面露难色,杨震这话说的虽然好听,但其实也和拒绝没有什么两样了,这让他们可不好交差哪。但同时,这几人也很清楚眼下的事实,别说是杨震这个锦衣卫都督了,就是其他那些横眉竖眼看着自己的百户千户们,怕也不是自己这等身份能招惹得起的。
就在这几人犹犹豫豫,很是为难的时候,格勒黑再次黑着脸开口了:“怎么,连我们都督的话你们都不肯信么?还是说想要我们将你们都带进去仔细盘问一番哪。”说着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了这几名官员一番。
被对方如此看了几眼,让几名官员的心里更是发慌,赶忙摆手道:“不敢,下官怎敢质疑杨都督的话呢,只是这案子毕竟牵涉到朝廷命官,我刑部不敢怠慢。而且,即便我们不查,只怕其他衙门也……”
见他们居然还想威胁自己,格勒黑顿时哼了一声,又想说什么。可他还没开口,正要走进衙门的杨震突然又回过头来:“你们所言也确实有些道理,这案子确实大有蹊跷。这样吧,我可以早些就去刑部受审……”
“啊……”周围众人听他突然改变了主意都是一愣,那些刑部官员立刻精神一振,而格勒黑等人却是一脸的惊讶。
杨震重新来到那几名刑部官员面前,说道:“明日,我便可以去刑部一趟,不过你们也得答应我一件事情。”
“杨都督但请放心,我刑部是断然不会冤枉了您的……”有人赶忙急着道。但换来的,却是杨震有些不屑的眼神和笑容,就是格勒黑他们几个,这时也都嘲弄似的笑了起来,这等用来安抚寻常百姓或小官小吏的话对着杨震说,着实不合情理,如今的杨震还会怕刑部不秉公而断么?
笑了一下后,杨震才道:“就我所知,这起案子中的死者很可能就是工部的主事郑衡。而就在昨日,他家人却被人发现尽数被杀死在了自家院子之中。以我看来,这两起案子似有关联,你们刑部若要查,就把这案子也拿过来吧。”
“竟还有这等事情?”那郎中微微一愣,随后郑重点头:“若当真如此,下官自会向侍郎大人禀报,一定会把昨日的案子也拿过来的,并案查察的。”
“如此就辛苦你们了。明日,只要你们从顺天府把案子的调查权拿到手,我自会去刑部给你们一个交代。”杨震说着一摆手,这才自顾进了镇抚司大门。
那名官员虽然看着似乎还有什么想说的,但最终却只能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走了。其实,这已是他们能得到的最后的结果了,至少只消再坚持一天,明天那些言官就不好继续纠缠于此事了。
不过杨震的那些下属对此就很有些不解了。在杨震回到自己的公厅,正打算叫几人过来作出吩咐时,一众亲信就都赶了过来,向他询问起之前在大门前的事情来。
“都督,你若是想查这案子,咱们自己去查便是了,何必拿此与刑部讲条件呢?”
“是啊都督,现在朝中不少人都盯着咱们,您若是在刑部一被动,事情可不好办哪。还不如就这么拖着,谅他们也拿咱们没办法。”……
这些下属你一言我一语,说的好不热闹,杨震却只是笑吟吟地听着,末了才道:“你们的看法并不算错,事实上我根本不惧他们拿此做文章。昨日入宫时,我已跟陛下提起此案,他也是不信我会做出此事的。”对如今这个时代来说,朝臣们是怎么看的有时候并不重要,关键是天子的看法。只要万历信任杨震,那任言官说再多,也不能伤他分毫。
“既然如此,都督您又何必……”
“我这么做,当然是有理由的。其一,所谓当局者迷,我也需要有些局外之人来帮我看看此事的端倪,刑部当中还是颇有些查案好手的,由他们出手,应该很是稳妥。其二,当日刑部肯放我离开已是给足了我面子,我总不能恩将仇报,不给他们面子吧?”
他这么一说,这些人还真就不好反对了。虽然锦衣卫与京中各大衙门都格格不入,但能多个朋友,少个对头总不是什么坏事。
“至于第三点嘛……”杨震端起茶杯,喝了口清茶润了下喉咙才继续道:“若我们主动去查郑衡家人被杀一案,朝中会多许多非议,与我们很是不利。说不定就是我们查出了真相,也会有人认定这是伪造的,为的就是使我脱罪。但若案子是由刑部查出来的,就好说得多了。”
既然他的理由如此充足,又很自信自己不可能被刑部冤枉杀人,众手下也不再多言,纷纷拱手告辞。
杨震笑了一下,便叫住了夏凯,问道:“昨晚到现在,隆平侯府可有什么异动么?”
夏凯摇头:“至少表面上看来,没什么异样。”
“他倒是比以前要稳重得多了,这算是吃一堑长一智么?”杨震冷笑了一声:“既然他不动,那就由咱们自己动吧,我倒要看看他张桐有没有手脚干净到让咱们什么都查不出来的份上。”
只一刻工夫后,一支两百人的锦衣卫队伍就开出了镇抚司,直奔隆平侯府杀去。
半个时辰后,让周围百姓惊讶的变故就再次于隆平侯府门前展开了。
说实在的,这几日里,西城的百姓可算是开足了眼界了。这既有锦衣卫与人当街火拼,也有官员家宅被人杀得满地是血,现在又来了一出锦衣卫包围世袭侯府的把戏,今年的年节还真是热闹非常哪。
这等好戏,百姓们自然是不想错过的,于是附近就聚集起了大量的看客,将半条街都给堵塞住了。
闻讯赶出来的张桐看到的就是这么一番模样,这让他当真是又惊又怒,又气又急,可在看到杨震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时,却又发作不得。只好强忍着怒意上前问道:“杨都督,你们锦衣卫这是什么意思?”虽然心下忐忑,但已有所准备的他,还是强撑着道。
“怎么,事到如今张侯爷你还要装无辜,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么?”杨震好整以暇地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这才指了指另一把椅子道:“侯爷还请坐下说话。”好嘛,只一见面,他居然就来了手反客为主。
张桐心里发虚,这时候也不敢翻脸,只能哼了一声,依言落座,随后又道:“杨都督,你我之间确实曾有些误会,但你已害得我那长子他……难道这还嫌不够么?虽然我张桐只是一个闲散侯爷,没什么权势,但这天下事也逃不脱一个理字,你可别欺人太甚了!真要论起来,我隆平侯还是有些朋友的!”
“张侯爷这话实在言重了,本督怎么会因为一些小事就总与你为难呢?只是这次的事非同小可,为了京城和朝廷的安全计,我才不得不走这一趟哪。而且,侯爷你也别装模作样了,我不认为你还不知道昨天发生的事情。”杨震说着,深深地盯住了对方的眼睛。
这让张桐更是一阵紧张,忍不住垂下目光不敢与之对视。而杨震则继续道:“当然,若侯爷硬要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那我也可以把话说明白了。就在昨天,我们锦衣卫截下了一辆马车,以及护送马车的车队。结果,那车内居然藏了工部的郎中杨晨,而他是被人掳劫的。至于那些劫匪嘛,居然都是蒙人奸细。当然,这些都不是我带人前来的原由,我所以此来,只因为一件事——那马车,是你们隆平侯府的车,而那些人所穿的,也多是你们侯府护卫下人的衣裳。对此,不知张侯爷有什么解释么?”
“这个……”虽然已有了打算,但在对上杨震犀利的目光时,张桐还是一阵心里发虚,底气也不那么足了。犹豫了一下后,才道:“这事其中必有误会!我也是刚才知道,就在几日前,我的车驾被人偷了,不想却被贼人如此利用……”
听他给出如此解释,杨震不觉笑了起来:“居然这么巧么?竟有人能从堂堂的侯府盗走马车?”
“这有什么奇怪的?镇抚司之前还被人劫走了重要人犯呢!”张桐为了底气,赶紧反唇相讥道。
杨震嘿笑了一声:“我镇抚司确实被人劫走了囚犯,但此事目前知道真相的不过寥寥数人,敢问侯爷你是怎么得知的?”
“我……”张桐顿时心下发紧,脸色也变了,很是后悔自己为一时之快,把某些事情给说了出来。
杨震的面色却是一沉:“只有那些贼人或是他们的同党才会知道其中真相。还有,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侯爷真觉着你能掩盖一切么?来人,给我搜,我倒要看看,你隆平侯到底有多大的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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